第二五六章 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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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国土辽阔的联邦,周遭,对专注于追寻永生的方然而言,曾一度就是整个世界。
这种观念,直到离开田纳西的巨山市,搭乘客运列车前往西海岸的旧金山,才稍稍有所转变,亲历过这国家的庞大,世界,在他的意念中就变成了“联邦”。
即便理智一早就明确,世界之大,等同于整趟时间的列车,但从小到大从未踏出国门一步,书籍、媒体上的那些遥远国度,毕竟完全不够真实,缺乏存在感,甚至如果不刻意加以学习,在联邦生活多年,也完全不知道其中的绝大多数,也是很寻常的一件事。
但不熟悉,不知道,绝不意味着它们就不存在。
联邦,直到西历1482年的今天,仍然是盖亚表面最强大的国家之一,达的经济支撑起表面繁荣的文化,供养庞大而强悍的武装力量。
但即便如此,凭借国境线内的自然资源,人力资源和科学技术,身为达国家的联邦仍然无法脱离世界而独存,最起码的,如果要维持经济的正常运转,从海外输入原材料、能源与尖端设备,向海外输出工业制成品,就是一种必须的步骤。
这种交流,在和平年代是国家之间的主要联系,正式的名称则是“贸易”。
贸易,放在很小的场景中,一次钱货易手的买卖也可以这样讲,而在国家之间进行的货币、商品流动,规模就大得多,稍微拾取数据,方然就看到联邦每年的国际贸易进出口总额,过gdp的百分之六十。
粗糙的理解,联邦每创造三马克的gdp,就有两马克与国际贸易相关。
贸易之所以生,原则上,总归是一种货币与商品需求的互相满足,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付款者得到亟需的商品,可以在国境内出售获利,交货者则得到货币,直接实现了生产过程的最后一个环节:变现,双方皆大欢喜,回家各找各妈。
由于世界经济的不均衡、不平衡,同样的商品,在不同国家、地区的制造成本与价格也不同,于是低价地区的商品,会流动到高价地区,以所谓“世界范围内经济分工”的方式,提升整个人类社会的生产效率。
以上就是经济学中,对贸易的描述。
很可惜,理论终究只是理论,现实层面的国际贸易,却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假如,仅仅是假如,倘若国家之间的贸易,真的是将本国产能大、价格低的商品,转让给产能低、价格高的其他国家,如此双赢的好事,理应被双方一致推崇,热烈欢迎才是,而不应该有任何摩擦与冲突。
然而事实却是,每逢经济危机前夜,联邦与其主要的贸易伙伴之间,总会爆严重的冲突,甚至演变为贸易制裁与反制裁的经济战。
和理想情形相反,贸易,实践中常常是一种单方面获益的行为。
过去的很多次贸易冲突,原因无非是联邦、或者其他国家认为,贸易过程损害了自己的利益,具体而言,几乎总是付钱采购商品、也就是贸易逆差的联邦更加不满,在工场主看来,流入的进口商品挤占了市场份额,抽走了联邦经济的流动性,对经济危机的爆也有一定的推动作用,是天大的坏事。
然而另一方面,倘若将话筒递给联邦平民,听到的又会是另一种声音。
平民的看法,用不着亲自上街采访路人,方然单从联邦购物网站的页面、和市的货架,就能窥见端倪。
作为达国家的联邦,大量进口的初级工业品几乎全由平民消费。
在普通民众看来,进口当然是好事,否则以眼下的就业水平,和着实堪忧的收入,到哪里去采购如此廉价、质量也还说得过去的生活必需品。
然而在联邦工场主看来,这种流逝利润的渠道,则最好被完全杜绝。
过去的情形是这样,但是在今天,西历148o年代初的国际贸易,则越来越呈现出完全迥异的新特性。
工业消费品,传统的国际贸易一大品类,在列强纷纷迈入信息时代的大背景下,占比日渐萎缩,不仅如此,对究竟是进口、还是出口此类商品,联邦与主要贸易伙伴之间的矛盾几乎完全消失,而呈现放任自流的新态势。
原因很简单,不仅在联邦,盖亚其他列强的民众,也因为无人化、自动化、智能化的工业浪潮而大批失业,消费能力一跌再跌。
当越来越多的人囊空如洗,甚至连每日三餐都艰难维系时,再有多少价廉物美的舶来品,也不会有销路,各国放任这些品类的商品进出,无非是出于维系社会起码的运转、起码的秩序之考虑。
在it巨头与转型产业巨擘的挤压下,像面粉、牛仔裤这些传统产业的工场主,话语权日渐式微,无法再影响联邦的贸易政策。
与之相比,资源、能源的进口与诸如ap等尖端品的出口,则是备受关注的新焦点。
联邦也好,其他列强也罢,国际间贸易的根本作用,绝非满足本国普通民众的生活所需,而是要从其他经济体,尤其是展中国家与不达国家进口矿产、原材料与能源,同时对外倾销其利润丰厚的尖端产品。
打着相同的算盘,甚至,列强间还会彼此算计、觊觎,新时代的贸易冲突,几乎完全是因争夺矿产、原材料与能源而起,产品倾销则在其中推波助澜。
盖亚,人类共同的家园,自然资源的储量无疑是巨大而丰富的。
然而想到另一句话,“盖亚能满足人类的需求,但无法满足人类的贪婪”,在信息技术的催动下,完全脱离了实际消费能力的基础建设、产业升级与“自产机”之类创造,让联邦等列强的产业规模一直在攀升,进而,对资源的消耗也越来越剧烈。
譬如能源,借助页岩气技术,联邦的原油产量在十年前就居世界第一,但是在大规模基础设施建设和产业无限制扩容的需求面前,却仍然捉襟见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