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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 长生事太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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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象剑宗的祖山名为朱景,土石山色鲜红,早晚常有赤霞如临水之蛟盘山望海,其余连绵诸峰,耸立如亭亭绿竹,山顶涌现出三十六般云气,幻化出不同的蜃楼异象,座座仙气缥缈的宫阙阁楼,不分昼夜汲取水运。海水拍崖,激起波涛碎如飞雪,好个云水群玉山,万象做宾客,乾坤日夜浮,还作故乡声。

陈平安快步走到刘蜕一行人跟前,拱手笑道:“全椒山一别,又见面了。”

刘蜕他们纷纷还礼,称呼隐官,山主,陈剑仙,都有。

许多陌生面孔,便也收起玩味打量的视线、或是对刘蜕他们干脆视而不见的疏淡态度,随着陈平安一起面朝这几位访客,至于客套寒暄就算了,交情没好到那个份上。

齐廷济并没有跟刘蜕刻意隐瞒这拨私剑的存在,但是双方真正见面,还是第一回。刘蜕上次来龙象剑宗参加宗门庆典的时候,高爽、竹素他们尚未来到浩然天下,之后他们就待在悬弓福地,连吴曼妍他们都是前不久沾那老舟子的光,才得以瞧见这些剑仙的真容。

刘蜕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用上心声言语,大大方方说道:“碧霄山能够确定归属,天谣乡悬了大几千年的心,终于与这座祖山一起落袋为安了,恩同再造,欠陈隐官人情的,不止是我刘蜕,还有开山鼻祖和历代祖师,是我们整座天谣乡的道统香火。”

“从今往后,只要我刘蜕一天还是宗主,那么天谣乡和流霞洲下宗,总计两千七百余谱牒修士,但凭驱策,绝无二话,只要不是造文庙的反,保管陈隐官指哪打哪。”

“这些言语看似虚头巴脑的空话,但是在刘蜕这边,半点不虚,齐宗主可以帮忙作证担保。”

齐廷济笑着点点头,“陈宗主,客卿齐廷济可以替刘蜕当一回保人。在西边三洲,有个说法广为流传,刘蜕说的话,是可以直接当银票用的。”

陈平安笑道:“晚辈哪敢随便调遣天谣乡,真有事相求,总要商量着来。”

刘蜕心中小有疑惑,什么宗主客卿的?齐廷济何时当上落魄山的客卿了?

聂翠娥被刘蜕的言语吓了一跳。什么叫除了造反,啥都没问题?将那作为天谣乡祖山碧霄山落袋为安,又是什么怪异说法?

荆蒿知晓碧霄山的老黄历,却故意没有跟聂翠娥、高耕泄露天机,这等秘密,知道不如懵懂。例如青宫山同样只是租借,除了两代山主之间的口口相授,便绝无第三人知晓的可能。

刘蜕之所以觉得不适,是因为他很清楚当下观景台站着的那几位,宁姚,齐廷济,陆芝,是怎么个山巅。何况还要再加上那个方才身在陆地、朝海面递出两剑之人,以及他身边的那位貂帽少女,一看也是道行极高的强势剑仙。

刘蜕对于行事风格之上的“同道”,神识是极为敏锐的。名字古怪的貂帽少女,她那眼神,气态,尤其是说话语调的细微口气,历历分明,刘蜕心中有数,她绝对是这一行剑仙当中,出手最狠的一个,剑术至少跟齐廷济是一个路数的。

刘蜕年少因缘际会之下时学得一门上古相术,便是听音辨人。

这“谢狗”,绝对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货色。

山巅修士一语,往往说得笼统,同样是山巅,其实也分出三六九等,只说强飞升弱飞升,一字之差,不可以道里计。

他瞧不起天隅洞天的新飞升蜀南鸢,想来陆芝这类顶着个“纯粹剑修”头衔的飞升,便瞧得起他天谣乡刘蜕了不成?

聂翠娥倍感别扭,她比刘蜕显得更加格格不入。被无形气势所压胜,道心凝滞,除了境界不够之外,更多还是因为她并非剑修的缘故,而此刻此地,剑修实在太多。

她好歹也是个自年幼登山起,便将“天才”听得耳朵起茧子的年轻玉璞,还是荆蒿这等老飞升、一洲道主的高徒,来到龙象剑宗的祖师堂门外广场,聂翠娥连开口说话的想法都没有。

所幸终于见到刘蜕这等枭雄人物也会“吃瘪”,她大感意外的同时,心情更觉舒畅,满脑子都是一句话,你刘蜕横竖也有今天?

反而是华清恭在内三位剑修,哪怕境界不高,反而隐约有一种道法相契之意,除了略微拘谨几分,没有太多的不自知,毕竟他们在全椒山曾与宋聘那拨剑仙并肩作战。

三位剑修,再次见到年轻隐官和宁剑仙,都有几分微妙的新鲜感受,觉得宁姚道力更为深厚,陈平安好像更加随意几分?

至于青宫山聂翠娥此行,她也全非陪着好友华清恭游山玩水,或是去天谣乡的碧霄山碰运气,而是上次全椒山,师尊便给她下了一道法旨,大意是让她与华清恭结伴游历,再看看有无机会,一起去趟宝瓶洲拜会落魄山,你师弟高耕在那边结识了几位朋友,颇为不俗。到了那边,切记惜字如金,少说话,要格外留心一位道号景清的青衣小童,若是你们有缘在山中某地见面,便邀请他来我们青宫山做客,就说是青宫山那位荆老哥盛情相邀,想念早酒已久。此外不可有任何画蛇添足的举措,尤其不可小觑怠慢了这位景清道友……

总之师尊言语隐晦,说得古怪且弯绕,很不像师尊平时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双方相约早酒?又是什么山上的暗语、门道?事出无常必有妖,聂翠娥哪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害得她这一路思来想去,反复琢磨,得出个结论,到了落魄山,不对,是在那宝瓶洲登岸,自己只管秉持一个“敬”字,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处处与人为善,想来总是不错。

刘蜕有些难为情,便以心声说道:“就算砸锅卖铁,近十年内,天谣乡也要凑出件仙兵品秩的宝物,补上隐官的开山贺礼。”

流霞舟之所以如此缓慢,就在于刘蜕一直在抽空忙碌此事,以秘法联系各洲相熟的道友,看看有无门路购买一件仙兵,甚至做好了租赁出一部分白瓷洞天的准备。刘蜕本想着若是能够在途中敲定一件仙兵,到了落魄山,也稍微硬气几分。

可惜如今各洲山巅的仙人,人人欲想飞升。

谁不是在争先恐后,力求证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若能多一件与性命相契的仙兵,最好,是将其大炼为本命物,或者退而求其次,炼为道场基础,就可以多出两三成证道把握。所以如今确实不是入手仙兵的好时机,本就稀罕,再者溢价太多了。

其实落宝滩那边犹有二三异宝,品秩当是远古仙兵无疑,它们依旧是无主之物,只是刘蜕哪敢如此作为,怕就怕天谣乡刚开始着手挖宝,碧霄洞主就已经传下一道法旨,申饬天谣乡,追责起刘蜕。

贫道才送你一座碧霄山和落宝滩,天谣乡便开始当败家子,喜欢慷他人之慨?既然是这般守山护滩的,刘蜕,带上你们所有祖师堂挂像、神主,来观道观一叙……

陈平安对于刘蜕要赠送仙兵一事,没有明确说收还是不收,只是说了句客气话,“太客气了。”

刘蜕闻弦知雅意,心中了然,便知道别管客气不客气,唯有一句礼多人不怪,才是至理。

此刻购买仙兵,确实比较头疼,可犯愁是一时的,护身符是动辄几千年的,刘蜕拎得清。

你青宫太保荆老儿,有那道号“青帝”的陈清流当靠山,如今刘蜕和天谣乡,不也有?

之所以对话内容没有心声言语,就是刘蜕故意说给有心人听的,比如身边的聂翠娥,华清恭。

陈平安指了指身边的小陌,“不敢贪功,真正帮助天谣乡在老观主那边美言几句的人,是我们小陌,他与老观主是关系莫逆的多年道友,真要换成我去观道观,别说帮上什么忙,估计只会帮倒忙,吃闭门羹都算好的了。”

刘蜕心中大惊,与碧霄洞主是道友?还是他娘的“关系莫逆”?

先前人间,起于海上,跨越天下,一条剑光无限意,递剑之人,不是宁姚?而是这个彬彬有礼的“青年”剑修?

小陌神色如常,以心声说道:“先前我奉公子命,单独造访明月皓彩,道观酒桌上,碧霄道友明说了,他也算是借助天谣乡之手,对三洲之地,进行财、法两布施。当年他故意遗留在落宝滩的宝物,天谣乡能够不贪,任由外乡修士结缘带出去,大大小小的百余道脉,就此在三洲版图上边开枝散叶,繁衍生息,殊为不易,天谣乡历代祖师,已经证明道心勘用。所以赠送一山一滩给天谣乡,属于礼尚往来,你刘蜕不必心虚,只管收下便是。话说回来,如果天谣乡这些年做岔了,晚节不保,碧霄道友便是另外一番说辞了。刘蜕,要不要听听看?”

刘蜕宛如老观主已经亲临此地,赶忙正衣襟,掐诀行礼,神色肃穆,硬着头皮说道:“晚辈愿听碧霄洞主教诲。”

他倒是不想听,能不听吗?也好,就当是验证自己猜测准不准?

“也不算什么教诲。”

小陌代为传话一句,“‘就让天谣乡新旧两任宗主都来道观门口聊几句。’”

刘蜕悚然无言。

齐廷济直到这一刻,才笑着与他们解释道:“刚刚祖师堂议事,我已经卸任宗主,只保留客卿身份,由陈平安补缺担任宗主,邵云岩是副宗主,其余职务,也有些变动。具体情况,我就不多说了,华清恭已经是龙象剑宗的记名客卿,晏后道和田仙更是青萍剑宗的供奉,都是自己人。”

刘蜕他们大感意外,又开始道贺。

齐廷济说道:“如果不是你们刚好路过,我们已经动身赶往大骊京城,参加陈宗主的一场庆典,芒种这天,陈宗主就会正式担任大骊国师。”

饶是刘蜕都都麻木了,一行人再次道贺,必须道贺。

陈平安转头望向邵云岩、高爽他们,笑问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华客卿境界够高,与我们龙象剑宗也投缘,邵宗主,高掌律,竹财神,你们几位意下如何?不如?”

高爽没有任何想法,直到现在还在想着如何说服黄陵更换身份,倒是邵云岩跟竹素心声交流几句,都觉得毫无问题,于是华清恭摇身一变,就从客卿变成了供奉。

华清恭本来是想在龙象剑宗讨要个客卿就知足,还有这等好事?

晏后道和田仙这双地仙道侣,这趟出门,本就是去青萍剑宗谱牒录名,当那记名供奉去的。整座芮城龙王堂,尤其是洪祖师所在的繁峙公主庙一脉,得知此事过后,都鼎力支持,还让晏后道促成一事,务必邀请年轻隐官做客芮城和繁峙公主庙。

谢狗对田仙这个小姑娘的印象很好,遇到事情半点不怂,想那王甲,当时整个扶摇洲都以为他是个飞升境?田仙不过是个金丹,就敢当面挑衅,等她将来跻身了上五境,还不得砍个飞升境?对脾气,有眼缘,必须找个机会,教她一两手剑术。

晏后道试探性说明情况,陈平安点头笑道:“没问题,我早有打算游历浩然诸洲一趟,到时候一定登门拜访,但是具体时期暂时未定。”

晏后道如释重负,笑道:“陈先生早到芮城,我们就可以早点完成堂主、洪祖师交待下来的任务,晚到,我们就可以多见几次常年闭关、不轻易现世的祖师爷们,反正都是好事。”

小陌会心一笑,这番话说得很见功力。

不过谢狗的关注点,除了“小姑娘”田仙,更多还是聂翠娥身上,亏得她是少女容貌,聂翠娥察觉到谢狗的视线,也只当貂帽少女是好奇某些山上说法之类的,并没有多想。

谢狗越看她越觉得天地造化,也有几分偏心呐。谢狗惊叹不已,哇,聂翠娥这娘们长得真好看,她站那儿,就跟一幅立轴仕女图似的,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大饱眼福。

聂翠娥确实是天生的尤物,以至于她出门都需要施展两层障眼法,刻意减少姿色。

跟聂翠娥齐名的宋聘,当然也漂亮,不过这位女子剑仙神色冷清,眉眼疏离,背着那把佩剑“扶摇”,拒人以千里之外,宋聘便有些吃亏,不如聂翠娥这般丰腴诱人、牵动心神了。聂翠娥若是从自己这边学去那门蛊惑人心的远古神通,还了得?

如果自己传道,被她侥幸学成了,只需往人堆里一站,试想聂翠娥都不用运转任何神通术法,便可以悄然炼化他人之眼神心神,悉数转为自身大道资粮,道力可不就是嗖嗖嗖往上涨,教还是不教?

毕竟不是传授剑术那么简单,涉及到了一条远古道统的香火传承,谢狗还是要慎重几分的。

先前聂翠娥在流霞舟上边,缩手在袖,五指偷捏一道青宫山秘传法诀,想要试探一下那道琉璃镜面的坚韧程度,法诀所凝灵气化形为一尾晶莹剔透的幽绿灵蛇,倏忽窜入水中,在碧波中壮大身躯,粗如水桶的灵蛇速度快若闪电,轻轻一磕头似的,悄无声息撞在那海底剑气镜面之上,瞬间漾起圈圈涟漪,层层扩散开去,光彩绚烂,宛如一幅壁画,灵蛇只是这么一磕,甫一相触,便遭了那边剑气的反噬,灵气碧蛇砰然碎裂,镜面纤毫未损。

等到刘蜕驾驭流霞舟靠岸,聂翠娥回望一眼海上,剑气将大海斩出沟壑,两侧海水受阻于经久不散的剑气,始终未能合拢。再等到聂翠娥跟随刘蜕过了山门牌坊,御风去往祖山观景台,凭栏登高远眺,她发现剑气依然不曾消散,海中沟壑犹在,景象触目惊心。

聂翠娥只觉得匪夷所思,什么境界的剑修,能够有此浑厚道力?

当时内心惴惴,猜测莫非是齐老剑仙跟那“少年”切磋剑术?

她之前只看到海上接剑者的侧影,好像是个少年模样的剑仙,此刻他站在一位手持绿竹杖的黄帽青年修士身边,那“少年”面红耳赤,一双眼眸熠熠光彩,聆听教诲状。他们旁边还有个两颊酡红的貂帽少女,倒是有几分娇憨可爱,正在那儿蹦蹦跳跳,颠步甩手?

至于岸上递剑者,一剑比一剑剑气浩荡,导致她视野朦胧,当时所见,仿佛天地云水皆在摇晃,聂翠娥也不敢施展神通随便探究,生怕犯了山巅忌讳,不小心坏了师尊交代的事情,这趟游历就算打水漂了,届时莫说功劳,苦劳都无半点。

聂翠娥惊疑不定,难道递剑者,不是齐老剑仙,而是这位黄帽青年?

她在小心翼翼观察小陌与那貂帽少女。

谢狗也在审视这位道号满魄的大美人。

谢狗以心声问道:“小陌,你觉得聂翠娥的修道资质怎么样?”

小陌答道:“还不错。”

谢狗追问道:“那你觉得她比起狐国那个暂无道号、名叫丘卿的小姑娘,资质哪个更好?”

小陌微微皱眉,大致猜到谢狗的想法,立即否定道:“满魄道友又不是狐族,还是荆蒿的亲传弟子,你想要传授她狐族神通?这里边犯了几种山上忌讳,你自己数数看?合适吗?”

远古道士当中,曾有一位狐族共主,媚态无双,蛊惑人间,拥有两个道号,“窃钩者”和“祸水”。她在道场青丘之外,还曾在一个叫米脂的地方,也就是如今曳落河附近,聚众生事,闹出过很大的动静。小陌在明月皓彩中“醒来”之后,尤其是跟谢狗重逢于宝瓶洲,他就在奇怪一事,为何这头天狐没有重新现世,跟谢狗他们一起去见白泽。

谢狗咧嘴道:“那头骚狐狸,浪蹄子,坏婆姨,当年趁我飞升不久,就挡道拦路,想睡我哩。”

小陌疑惑道:“你们之间还有这种大道恩怨?”

谢狗揉了揉貂帽,委屈道:“可不是,当时情况凶险,可怕极了。”

小陌想了想,说道:“寻个空当,我们跟公子告个假,再告知中土文庙和白泽老爷,就说是私人恩怨,不牵涉任何外人,我们去趟蛮荒,找她一找。”

闲聊过后,就要启程赶路。

要先送董不得这拨私剑去龙象剑宗的私家仙家渡口,不着急御风,只是徒步下山。

谢狗的仿冒三山符,总要观想三山才能祭出,海上岛屿间往往相距遥远,撑不起一场远游,期间很容易出纰漏,轻则迷路,剑修们跌落海中,变成落汤鸡,重则魂魄受损,受那水祸灾殃的冲击。万一有几个路痴,直接跑去桐叶洲,或是拐到北俱芦洲,耽误了庆典,算哪门子事嘛。

刚好刘蜕送来一艘流霞舟,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来。

“悠然神游千载,存想万山壮哉。”

下山路中,貂帽少女抬起胳膊,双指并拢,用那刚刚从市井坊间草台班子学来的戏腔,与旁人说那三山符的品相不俗,先前在飞升城台阶上,还有离开飞升城之前,两场包袱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清清爽爽,谢狗卖了“一些”三山符给那当刑官的齐狩,还剩下两摞,她自认做买卖还是老道的,若是一口气出货太多,就显得没那么价值连城。

谢狗双指摇晃,娓娓道来,“故而此符名为悠哉符,是早年一位功高德满的奇人异士,偶然道上相逢,他见我学道心坚,反复考验,终于愿意将这道上仙符箓传授下来,临别之际,神人反复叮咛,让我将此符发扬光大,不可妄用此符于歪门邪道,务必行正道,积累善功……”

小陌听得头疼,除了符箓是假冒的,她也没一句话是真的。

仔细问过一些符箓的使用之法、功效,华清恭和聂翠娥却是十分动心,刘蜕更是心动不已,结果他一问价格,竟然才是一颗谷雨钱,刘蜕便开始犹豫起来,如此廉价,难道有坑?

若是那“小陌”卖符,刘蜕二话不说便包圆了,这“谢狗”如此使劲吆喝,刘蜕只觉得有诈。

齐廷济随口笑问道:“要不要喊上谢松花、司徒积玉他们一起参加典礼?”

陈平安摇摇头,“大家都很忙,没必要跨洲远游,光是赶路就不轻松。”

宁姚说道:“其实可以好好聚一次,刚好齐城主,小陌还有狗子他们都在,不光是那拨孩子,还有竹酒他们几个,许多练剑难题,可以一并问了,机会难得。说不定偶然一两句话,就要好过他们不得其法的埋头练剑数年光阴。”

小陌点头附议,“公子,还是山主夫人考虑更周全些。”

谢狗小鸡啄米,“我传授剑术,可是绝顶好手!大师傅,总把头,绝非浪得虚名。”

陈平安摇头说道:“参加此次京城庆典就算了,还是等下次三宗共同议事再说吧。”

宁姚点点头。

自从那场问剑过后,梅澹荡就打定主意要纠缠小陌先生了。

先前切磋,小陌递出的第一剑,是将境界压在仙人境圆满,第二剑也才是飞升。

而且还是小陌第一剑掂量过梅澹荡的仙人境底蕴,收手颇多了。

梅澹荡就已经完全接不住,小陌也懒得继续递出第三剑,见什么十四境的大道风光,拿命见?

当时等到梅澹荡返回观景台,就一直待在小陌先生身边不肯挪步。小陌直言不讳,说他底子不错,就是岔路太多,说了一连串需要调整方向的细节。与人传道说剑之时,小陌气势浑然一变,与道气剑意皆无关,剑修论剑,岂可儿戏。

谢狗也在一旁随便补了几句“金玉良言”,梅澹荡言下有悟,心情激荡不已。

陈平安听了几耳朵,听不太懂,或者听得懂却做不到,小陌谢狗他们随便一个浅显道理,便要牵扯到剑气流转、升降、回旋数十座气府的灵气调配等细致学问,况且剑气的快慢、粗浅,都要因人而异、因地而异。看那宁姚和陆芝,她们都能一起聊几句,给出不同的见解。

梅大剑仙也是个没眼力劲的,还问隐官有无高见。陈平安面带微笑,咬紧后牙槽,说没有。

谢狗却是秘密通风报信,说梅澹荡内心愈发觉得隐官大人高深莫测了。陈平安微笑点头,有见地。

对于这拨飞升城的崭新私剑,该提醒的,大方向也好,细节也罢,在飞升城和龙象剑宗祖师堂两个地方,都已经仔细提醒过了,陈平安没有更多的叮嘱,只是让他们单独在外,小心再小心,不可急功近利,他陈平安这边也好,飞升城也罢,都没有任何考核的意味,你们就只当是一场随缘而走的红尘历练即可,碰到过不去的难关,实在扎手的点子,什么都别想,就记得一句话,不要自己一味扛事,大可以喊帮手围殴他。

将他们一路送到了名为“清凉地”的仙家渡口。今天晚些时候,就会有两艘跨洲渡船先后路过此地,分别去往扶摇洲和中土神洲,董不得不用选址,只需要单独御剑去往雨龙宗即可。

方才宁姚跟陆芝,与董不得聊了些什么,不得而知。

刘蜕运转神通,先将那艘流霞舟搬来此地,齐廷济他们一起登船。

刘蜕本就想要去宝瓶洲游览一番,华清恭也没有理由顺路都不去,聂翠娥陪着自己走了半座扶摇洲,华清恭总不能到了南婆娑洲,就不管她了,刚好华清恭也想去宝瓶洲的大骊王朝看看。再说了,披云山就是年轻隐官那座落魄山的隔壁邻居,魏神君的夜游宴,如今在浩然山上,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此夜若无月,今年虚过秋。讲的是一年中秋佳节,岂能不看团圆月。同样的道理,到了宝瓶洲,总要逛一逛昔年的骊珠洞天,以及看过号称浩然第一夜游宴的披云山,才算不虚此行。

华清恭祖籍果州,她家族祖上,是出过一位飞升境大修士的,还是一位功德圆满的女道士,按照文庙正统的史书记载,一句“果州女道士华灵孚于佑圣宫画符化虹白日上升”,确凿无疑。可惜两千年以来家族子弟,无一人未能继承道法衣钵,研习符箓大道。华清恭便随身携带有一座破碎洞天作为道场,名为“水殿”,便是这位女祖师昔年证道的上升地。

重新登船,华清恭便在她那间屋内,打开了水殿禁制,将这座珍贵异常的道场显露出来,除了聂翠娥他们几个,还邀请一口一个“华姐姐”的貂帽少女一起来此相聚,一座水殿凉亭附近,水运沛然,灵气浓郁,有那一尾尾以符箓画就的金色游鱼悬空游曳,轻轻环绕亭柱,摇头摆尾,荷花朵朵、荷叶田田如立水中……他们宛如置身于一座海底水精宫内。

谢狗双手叉腰,站在亭外。

一副楹联,梳头叩齿叉手洗脚长生事,种花读书耕田织布太平人。匾额是那“见风月来”。

陈平安没有着急登上流霞舟,只是带着范大澈与董不得他们多聊几句。

跟他们约好,在某洲选好了落脚点,就去一趟大骊王朝京城的国师府,一枚养剑葫,一笔神仙钱,是他们作为大骊刑部秘密供奉的“俸禄”,到时候养剑葫自己留着,至于那笔神仙钱,可以用来购买大骊国库内的法宝灵器,他陈平安会事先跟刑部管事的侍郎赵繇通气,这家伙去过飞升城,自己人。他们俩私底下标好价格,你们各凭眼缘和炼剑所需,从中选取……这件事是需要在大骊小朝会走流程、有个过场且一定会被记录在册的,所以不好太过明目张胆,你们理解一二……若有额外心仪的物件,只管开口,不用计较是否价廉物美,就由他这个国师来掏腰包垫付。

范大澈突然说道:“隐官大人,我可不可以改变主意,也去某洲历练一遭?”

陈平安笑道:“好事。”

范大澈就是这般性格,下了决心又有些犹豫不决。

陈平安气笑道:“上了桌你不请客敬酒,我便不会喝酒了?”

一位女子剑修笑眯眯道:“隐官大人,我如果与你心声言语几句,宁姚听得见吗?”

陈平安如临大敌。这跟宁姚听不听得见关系不大啊。这位龙门境女子剑修却是不管不顾,神色如常,语气平静,先说了个昔年好友的名字,再说她朋友经常光顾酒铺,如何如何。

陈平安沉默片刻,最后说道:“浩然天下,终究不是剑气长城,红尘滚滚,花繁柳密,富贵荣华,名利枷锁,此间好与不好,你们肯定都会切身领略一番的,也不必太过忌惮,只是一味退避,热闹场中走着便是,只希望你们时常回头看一看来时路,偶尔转念想一想何谓纯粹剑修,相信诸位一定都会有所收获的。山水迢迢,万千珍重,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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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是邪道祖宗凤隐天下琉璃美人煞我镇守了宇宙边荒百万年我在明末有套房我在恋爱综艺里当杠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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