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迟有财被带去见凤翔赌庄的二当家之前,他那一身酸臭味儿三丈开外就能闻见,连那些三五大粗的汉子们都受不了,纷纷回避,最后实在没法,用水给他冲了冲,两个大汉这才挟着他去见二爷。
彼时二爷正搂着一个歌女,肥而粗短的五指在女子的身上摸来摸去,一边道:“听说你能还上债了?”
迟有财看着那歌女的小蛮腰,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连忙答道:“能、能还上了,二爷。”
二爷眉头一动,扭过头来,道:“那还愣着干什么?银子呢?”
迟有财立即结结巴巴地解释道:“要、要再等等……二、二爷,银子不在在这儿……”
二爷皱起眉,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颊边肥肉微抖,阴恻恻地道:“那你这是在消遣你二爷呢。”
迟有财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声,连连道:“不敢不敢……二爷,借我……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消遣……消遣您老人家啊。”
说到这里,他吸了一口气,咬咬牙继续道:“是这样,我手头有、有一张卖身契,回头我把这卖身契给转卖了,就能有银子还您的债了。”
二爷稀奇似地看着他,道:“你居然还有别人的卖身契?”
迟有财以为他不信,忙解释道:“是,二爷还记得从前常来赌庄的那个迟二柱吗?就是我同村的,他赌钱的时候,把他的婆娘给赌了,输给我了。”
赌博赌到倾家荡产、卖妻鬻子的人简直数不胜数,二爷听了,倒也不怀疑,哼笑一声,搂着那歌女,道:“就一张卖身契,除非他婆娘生得国色天香,不然能卖出几个钱?你当窑子里的老鸨儿都是傻的么?”
他说着,一捏怀里人的腰,嗤笑道:“来,芳儿说说,当初二爷是花了多少银子买的你?”
那女子娇嗔着答道:“二爷花了十两银子,买下了奴家服侍。”
二爷捏着她娇艳的脸,对着迟有财,道:“你看看,那个什么二柱的婆娘,能值十两银子?”
迟有财偷偷觑了一眼,满头都是冷汗,这女子既是得二爷的喜爱,自然是有几分姿色的,兰香那一身瘦排骨,顶多算看得过眼,哪里能与这位比?二爷见他不吱声了,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迟有财吓得一抖,不知怎么,他眼前忽然闪过另一张清丽动人的容颜,顿时如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连忙道:“二爷,二爷!她是生得好看!比您的这位还好看!”
他说着,咽了咽口水,咬着牙道:“您若是见了她,就知道了!”
“哦?”二爷仔细打量了他一眼,道:“你别是在糊弄我吧?真有比芳儿还好看的女人,又怎么会在你那穷山沟里头?”
迟有财心一横,磕了个头,道:“二爷,我说的绝对是真话,您要是不信,就、就派个人跟我一同去看便知。”
二爷微微眯缝起眼,狐疑道:“你小子,不是又想趁机跑吧?”
迟有财连忙道:“不跑不跑,二爷,我这回要是再跑,我、我就自己把这双腿剁了给您送来!”
二爷顿时大笑起来,一拍桌子:“好!二爷这辈子剁了不少人的手脚,还是头一回听说有人要自己亲自动手的,你倒也上道。”
他扬声唤来一名随从,道:“大刘,你就跟着他去,看看他说的是真是假。”
那个粗壮的汉子应答:“是,小的知道了。”
正在这时,又有一名打手从外面进来,拱了拱手,道:“二爷,大当家的回来了。”
二爷一顿,道:“这么快?”
“是,大当家请您过去呢。”
二爷嗯了一声,站起身来,堆满肥肉的下巴微扬,指了指地上跪着的迟有财,道:“盯紧了他,若他敢跑,先剁他一条腿,不必与我说。”
众人齐声应答,声音洪亮,吓得迟有财一缩脖子,险些没当场尿出来。
这凤翔赌庄的二爷名叫张胜,他原先年轻的时候不叫这名儿,后来因为好赌,入了这一行,为了图个吉利,索性把自家的名字也改了,原本的名字也无人知晓了,与人合开了这个赌庄,上头还有一位大老爷,名叫刘源,这大当家时常在外面走,赌庄里的一应大小事务他都不管,每个月准时回来看账本儿,平时很是沉默寡言,但是下手却是真的黑,钱就是他的亲爹老子,只认钱不认人,半点情面都不讲的。
张胜在赌庄这么多年,心里还是有些怵他,眼看又到了月底,账上却还有三十两银子的漏洞没堵上,他这才派人去堵迟有财。
张胜进了门,一眼就看见了大当家刘源,连忙迎上去道:“大哥。”
刘源点点头,让他坐,然后才道:“最近没事吧?”
张胜知道他这意思问的是赌庄里有没有人闹事,遂答道:“倒是没什么大事。”
刘源一听,便道:“说。”
张胜忙解释道:“就是还有三十两银子的债没收回来。”
闻言,刘源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张胜心里暗骂一声,又道:“不过我已经把人抓住关起来了,他说能还上的。”
刘源便放过了这茬,只叮嘱他一定要把账收回来,然后才道:“过两日会有一位贵客来这里,你去镇子上的酒楼里安排一下,一概物事都挑最好的,万不能怠慢了贵人。”
张胜纳罕道:“贵人?什么贵人?”
刘源道:“你可知道陈家商行?”
张胜道:“怎么不知道?皇商嘛,丝茶大户,整个大魏除了宫里的皇帝以外,就没有比他们更有钱的主儿了。”
他一琢磨,震惊道:“难道大哥说的这位贵人,就是陈家商行的人?他们来我们这地儿做什么?”
刘源沉默了一下,道:“好像是来给人送鱼苗?”
张胜:???
……
三月底眨眼就过去,四月倒春寒,天气忽然就冷了下来,洛婵早起开门时,冷风吹得她打了一个哆嗦,身上的春衫单薄得穿不住了,她只好退回屋子里,准备翻出厚实些的衣裳来穿,一抬眼就看见床边春凳上搭着两件衣裳,想来是迟长青早早就准备好的。
洛婵把衣裳穿好了,这才推门出去,天阴阴的,没有放晴,廊下的燕子正站在巢边,发出叽叽喳喳的啼鸣,甚是悦耳动听,洛婵在灶屋里找到了迟长青,他正坐在门槛边,剥笋衣。
已经剥了好些了,洛婵看见筐里放满了细细嫩嫩的小笋,只有成年人拇指粗细,颜色嫩黄,她有些好奇地问迟长青:怎么都剥了?
迟长青掰折了笋头,口中笑答道:“咱们吃不了这么多,婶子说,可以拿来晒干,或者做笋脯和酸笋,留着下回吃,毕竟过了春天,笋就不能吃了。”
早膳是做好的青团,洛婵搬着凳子坐在迟长青身边,一边吃,一边看他剥笋衣,昨日他们上山摘蕨菜,路过竹山时,折了不少小笋,晚上吃的小笋酸菜,迟长青的厨艺好,做出来的菜特别好吃,小笋脆嫩酸辣,甚是可口。
迟长青的动作很是熟练,先用刀划破外面的笋衣,然后沿着缝儿往外一扒,笋壳便乖乖脱落了,露出白嫩的笋肉来,一枝笋就剥好了,洛婵看了一阵,觉得自己也会了,跃跃欲试地要来拿刀。
迟长青只好把小刀让给她,叮嘱道:“小心些,别割到手——”
他登时收声,洛婵一手举着刀,一手举着笋,一时间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手指上一道新鲜的伤痕,正在汩汩往外冒血珠儿。
迟长青没想到自己话都还没说完,小哑巴就中招了,他立即接了小刀扔下,拉过洛婵的手,道:“疼么?”
怎么能不疼?洛婵眼泪汪汪地点头,她疼得手指都哆嗦了,但是硬忍着,轻轻抽着凉气,迟长青十分心疼,低声安抚道:“没事,我给你吹吹。”
他说着,果然对着洛婵的伤口轻轻吹起气来,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洛婵果然觉得好些了,岂料下一刻,她受伤的手指就被迟长青张口含住了,洛婵吓了一跳,连忙想抽|出来,迟长青却按住了她,有些含糊地道:“别动。”
洛婵便不敢动了,脸红红地撇开了头,浑身都绷直了,羞得面上滚烫,甚至能感觉到那温软湿润的舌尖轻轻滑过她的指尖,洛婵僵了一瞬,直到许久后,迟长青才放开了她,看着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小哑巴,轻笑一声,凤目中透着笑意,打量了她的手指,道:“不流血了。”
洛婵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指,伤口上的血珠已经被吮干净了,唯有边缘处还泛着些微的白,迟长青问道:“还疼么?”
洛婵红着脸摇头,连忙把手指抽回来,缩进袖子里,像一只仓皇藏好尾巴的小兔子似的,迟长青顿时又笑了起来,笑得洛婵十分不好意思,又轻轻瞪了他一眼,颇有些恼羞成怒。
迟长青这回不许她再碰笋了,洛婵只好坐在一旁,支着下巴看他干活,片刻想起了什么似的,哒哒跑到屋里去,不多时出来,手里捧着一个茶杯,比划着问道:你口渴么?
小哑巴来献殷勤了,迟长青剥笋衣的动作停下来,回想起自己不久前才喝过的水,欣然答道:“嗯,渴了。”
洛婵连忙把手中的水杯递过去,岂料迟长青不接,反而是笑道:“我的手没空呀,要婵儿喂我。”
洛婵愣了一下,又瞄他一眼,见他确实没空,只好红着脸把水送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将军:其实,婵儿要是愿意亲自喂我,我会更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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