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紫菖蒲
脚下无意般轻轻一踢，沼泽怪物还搭在小路边上的脑袋也进了水塘。
“梅莉，你在做什么呢？”赫莎走过来，有些奇怪地问。
她清扫出一些灰尘和蜘蛛网，又端着水楼上楼下走了两遍，把栏杆和楼梯以及几个窗户都擦了。
他走过了旷野，又走上了山坡，走进了她的院子。
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她一跳，手上一松，被拉开一道小缝隙的门又摔了回去。她慌乱转身，一脚踩在那门上。
“笃笃――”底下是空的，好像还挺空旷。
就在西边那堵墙下方，移开一个小橱柜，地板上有一扇能向外拉的小门。
专心应付了一会儿赫莎，再回头寻找，她发现沼泽怪物站在菖蒲花丛边，身体弯成一个u型。
沼泽怪物仿佛一个睡觉睡得好好的，突然被女朋友喊起来聊天的男人，双眼无神，反应迟钝。
虽然赫莎根本碰不到他，踩着也没关系，但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动了手。
天还没黑，她一个人过去也不怕。
忽然，身后有一个人说：“不要动。”
一直待在阴暗房间里的佩格夫人不知道为什么下了楼，站在那冷冷看着她。
“这边有很多野鸭蛋呢，我小时候还经常过来捡的，可惜这两年少了……”赫莎走在前面，一如既往多话。
吓得往后一仰,才看清楚那是沼泽怪物。
“前段时间我来看的时候,这些菜还长得很一般呢，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赫莎惊叹。
她站在窗边朝下望，顾不得外面的雨，把脑袋伸出去。
三天没见的沼泽怪物半个身子扎在水塘里，手臂和脑袋都耷拉在路边的草丛中，那模样真是忧郁又自闭。
梅栗答应下来，赫莎领路，她记路，已经快要把周边的小路和小森林都记熟了。
那里，赫莎看不见，她却是能看见的。
也不管他有没有反应，她顺手就把他搭在路边的手臂推到了水塘里，压在草丛上的半个身子也给他推下去。
而且最近,沼泽怪物一直待在附近这一片。
佩格夫人这才走回了二楼。
梅栗感觉有一股凉意顺着脚踝往上爬，她点头说好，不再说什么，迅速把之前搬开的橱柜移回原位。
“没……只是觉得这边的大丛紫菖蒲真好看。”梅栗回答。
沼泽怪物长长的手臂举起来，刚好伸到二楼窗前，他手中拿着一支紫色的菖蒲花。
赫莎去一边摘花，梅栗留在原地，装模作样地折了两朵紫菖蒲，见赫莎没有在意这边，便迅速蹲下来，摸了一把沼泽怪物的脑袋。
佩格夫人重复了一遍：“不要动那扇门。”
……他不是泥巴捏的吗，哪来的骨头？
沉入湖泊底下,水面上的光线能直接穿透下来,梅栗憋了一会儿气，轻松地一甩双腿,像是一条鱼般钻出水面。
梅栗扯了扯嘴角，“我只是觉得地下室更适合存放蔬菜，这两天收了很多菜……”
梅栗：“……”他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
她扭头哈哈大笑，“这个送我了！”
还没走到地方，远远就看见那水塘边一丛丛绿色，其中夹杂着一片紫色的花。
梅栗也不为难他，说完了，又把他的脑袋按回水泽泥里，可以说很贴心了。
她花了两天才完收拾完，除了一些可以过冬的菜没动，其他的都收了存放进屋子里，光是土豆和圆菜头就有足足四筐。
圆圆的卷心菜像绿色的花骨朵，整整齐齐排列在菜地里；长长的翠绿色芜菁叶子因为种得太密有些挨挤……
不等她再说些什么，沼泽怪物转头走了，和他来时一样沉默突然。
赫莎最近闲下来，又琢磨着带小伙伴到处去玩耍，闻言提议：“那我们等下去那个大水塘看看吧！你可以摘新的菖蒲花回来，你这朵都枯了。”
“你趴在这，人家路过会踩到你的。”
梅栗琥珀色的眼睛略有些心虚，语气却很镇定：“烧了些草木灰做肥料。”
“翡翠！家里有老鼠！”她提着拖把去质问家里的宠物猫，结果忙着晒太阳的猫大爷瞟她一眼，不做理会，猫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有老鼠关本大爷什么事”。
眼睫上还滴着水，她眯起眼睛,瞧见眼前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
拖地的时候，眼前一花，梅栗忽然看见脚下窜过去一个灰色皮毛的小动物，那种形状和大小，似乎是老鼠。
说话间，她眼角余光瞟向脚下。
“梅莉，走啦！”
据说其他地方不长的紫菖蒲，没过一段时间，梅栗就在自己洗澡的小湖泊附近那片水泽里见到了。一小丛的绿色菖蒲叶中间，才刚抽出几支花骨朵，露出一点紫色的尖尖。
可那只老鼠好像凭空消失了，任她怎么都没能找到。
天气晴朗，菜园子的事忙活完了，梅栗开始大扫除，准备把整个屋子都清理一遍。
梅栗：“已经跑水里去了。”
在黄昏时送走了赫莎,梅栗吃过晚饭后,趁着天色还亮，熟门熟路地往森林附近那个小湖泊走。最近天气热,她都会去那里游水，那边水质干净，可以直接洗澡。
秋季，她囤积了一些食物，又和赫莎一起到处跑，采集了不少的干果山菌。
想到隔壁的佩格夫人鬼魂，她总有种莫名的心虚感。毕竟她现在这个身体可是佩格夫人的女儿，而现在这场面，一旦脱开了恐怖片的氛围，似乎就变味了，变成了个好似偷摸幽会的场景。
沼泽怪物没头没尾的送花行为只有那么一次，梅栗渐渐也不去思考他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才主动给她送菖蒲花了，因为她发现，沼泽怪物好像根本不考虑。
长进了，至少这次没有把花种在自己身上。
“怎么了，落下东西了吗？”赫莎问。
“你最近就是忙着种花呢？”梅栗跪坐在岸边，强行把他埋在水泽里的脑袋拉了起来。
赫莎指指紫菖蒲：“只有西边那个大水塘才长了这种紫菖蒲，最近正开花呢，你这朵不是在那摘的吗？”
梅栗忽然意识到――这是沼泽怪物第一次主动给自己送花，在她没有先故意招惹的情况下。
梅栗：“什么？”
“你怎么忽然过来了？”她小声说。
梅栗看了一会儿，拉着上面的门环就要往上提。
她拧干头发爬起来，忽然快步走到沼泽怪物身边，跳起来摘下了那朵花，转头就跑。
这行为也未免太傻。
菖蒲花淡淡的一点香味，早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了，只剩下一股水汽与泥土芬芳。
面对这诡异的画面和扭曲的身体，梅栗毫无心理负担地伸出手，摸了一把他拱起的背部。
赫莎很容易就信了，还在嘟囔着为什么自己家从前也这么做了效果却不太好。
赫莎：“啊！蛇！在哪！”
“来了。”梅栗抱着一束紫菖蒲追上赫莎，路上不自觉频频回头。
在窗前站了一会儿，梅栗关上窗。手中紫菖蒲的花瓣上滚动着晶莹剔透的水珠，一路拿着过来，被雨水打得可怜兮兮的。
梅栗：“？？？”
梅栗：“……这是在路边捡到的。”
菖蒲放在花瓶里养了几天，快要枯萎凋谢了，赫莎过来玩时见到，随口问：“你去西边那个大水塘啦？”
就像她的花园一样漂亮。
老鼠虽然没有找出来，但梅栗在搜寻的过程中，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地下室。
赫莎诧异地发现,一段时间不见，梅莉的菜园子里各种蔬菜都长得茁壮茂盛起来，瓜藤缠绕着木架子,搭成一道绿色的帐篷；
梅栗下意识站起来，露出一个笑容，“刚在草丛里看到一只漂亮的虫子，想抓，结果跑了。”
水塘边缘的水比较少，多是淤泥和水草，只要不是湖泊那种干净清澈没多少泥的水域，梅栗都不担心沼泽怪物一个不小心又给洗化了。
梅栗接过花，手中一片沁凉雨水。
晚上忽然下了急雨，梅栗忙起身关窗，站在窗边时，远远地看见雨幕中有个移动缓慢的身影徐徐朝这边走来。
在冬日来临前，她菜园子里的菜也部收获了，比她最开始预想的要好很多。
之前洗干净了，但是一段时间之后，他又变成了那个湿哒哒的石膏盆栽，身上长着青苔和小草，或许这次在这里待的时间久了点，背上都爬上了几根细细的藤蔓。
她整个金雀花之月都在忙碌，几乎没有过来看望朋友。等到家里的事情都忙完了,才匆匆跑来和朋友玩耍。
梅栗看着那紫色菖蒲花，愣住。
梅栗只好绑上袖子拿起长杆和笤帚，自己前去制裁老鼠。她在一楼一阵地毯式搜索，连各个橱柜底下和角落都没放过。
西边的大水塘是她没去过的，这次也算是开拓了新的地图，那边距离她的家尤其远，两人走了许久才到。
“我也觉得很好看，可惜这紫菖蒲只长在这边的大水塘里，其他地方都不长。”
刚才赫莎差点就踩着他的手臂了。
梅栗指着刚才赫莎差点踩到的草丛，一本正经地说：“刚才那里有一条蛇。”
梅栗把他的脑袋搬动了一下，拨开那湿润的灰色头发，看着他无神的灰眼珠。
“你今天又在哪个泥坑里待了一天？”梅栗和他打招呼，瞧见他肩上长着一株小草,开了朵小小的白花，正在迎风飘摇。
眼看走到菖蒲花丛前，梅栗忽然上前两步，拦腰抱起赫莎，轻巧地将她送出去两步。赫莎踉跄地站稳，有点摸不着头脑地回头看她。
沼泽怪物弯着腰，静静埋在新长出的菖蒲旁边。
湿滑冰凉的背部，拂过去，手掌能清晰感受到内里骨头的凸起。
梅栗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发现她的红发这段时间黯淡许多，没有最开始那么鲜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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