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深蓝（15）

他是被一阵吵闹的来电声音吵醒的。

任逸飞一开始没想起来这声音是谁，只是觉得似乎哪儿听过。后来一想，这不是那两好心同学给他请假的时候，那个班主任的声音吗？

“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就好像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他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并且开了灯，寝室大亮。

任逸飞想了想，摇摇头：“没有。”

就这样，他在一片忐忑中熬了半宿，一直到凌晨三点才熬不住睡着了。

任逸飞握住医生递来的水杯，他有些紧张，直接喝光一杯水。喝完之后，他感觉到自己整个紧绷的神经都舒缓了。

“回来啦？”室友沉迷游戏，头也不回。

他还给他端了一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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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队伍往前走，可以看到一个临时搭起来的小房间，进去一个学生走出一个学生。为了保证私密性，这个小房间还做了隔音，听不见里面在说什么。

“我的确看到了……”他深吸一口气，“我看到一个海底下的祭台。”

“有没有看到过什么不寻常的画面？类似海洋、海底古城、怪物之类的幻觉。”这个医生还解释说，“如果有，一定不要隐瞒，我们不能讳疾忌医，耽误最佳治疗时间。”

她表情认真严肃，仿佛确有这么个让人起幻觉的病毒。任逸飞也就适时表现出自己的害怕、惶恐和犹豫。

“嗯。”任逸飞含糊地应着，并且缩成一团。

任逸飞抹着自己额头的汗，仿佛再一次回到那个瞬间，呼吸都要停顿几秒：“一开始我只以为是噩梦，但是那一次之后我确定，不是噩梦。”

任逸飞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想着赶紧洗漱完就去那儿。可是才爬下楼梯，回头看到乱糟糟的被子，他的强迫症发作了，爬上去又收拾了被子，才重新下来。

“所以我醒来后立刻质问我们社长。”

任逸飞戴着口罩走进去，并且拿着表格开始排队。

这一聊才知道，现场的学生大都是他们社团的，还有就是那日表演的时候来围观过的。

“因为做梦不可能把细节记得那么清楚，我知道什么是做梦，那绝不是做梦。”任逸飞的额头冷汗涔涔，嘴唇也有些发干，回忆那个场景让他恐惧。

“那么，在你梦见这些之后，你的生活有什么变化吗？”

“嗯，他……虽然玩游戏的时候喜欢公放，声音还很大，还总是神出鬼没的，不过他是个好人。我这些时间没有睡好，白天精神恍惚，几次都是他提醒，才发现自己差点踩空。”

很晚,一直到宿舍楼要锁门的时间，任逸飞才回来。

班主任报过来的那个地方原是交流生教学楼，下面两层是打通的阶梯教室，他要来的就是这里。

就算把他最怕的东西放在他面前，他都不会这样恐惧。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让人战栗的恐惧感，灵魂都颤抖。

一会儿，他在资料上敲下几个字：疑似精神分裂。

任逸飞又说了一会儿，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他从这个房间离开。医生看着他的资料，一边喝着水。

甚至他离开寝室关门的时候，都没有抬头看一眼。一直到他离开宿舍楼，才鬼使神差地朝着宿舍所在楼层看去。

“那你昨天有没有什么时候觉得不对劲？”

难不成是10086？

任逸飞没认出他是谁，只是礼貌性笑笑。这人却是个话匣子，憋不住话，队伍前面后面的学生都被他问一遍，然后就这么聊起了天。

xxx房间的人比起之前的又少了很多，他一过去就能进，不需要等。

“可以和我说说你的室友吗？”医生轻声问。

“张正元同学，你有时间吗？”

说到后面，任逸飞的声音微微低落，医生敏锐地感觉到不对，问：“最近和室友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这是幻想，他所能得到的保护,原来从未存在过么？

“没有啊。”任逸飞说，并且小心惶恐地问，“有什么不对吗？”

身后的键盘敲击声音响了很久，突然某个时候，声音止住，任逸飞对着墙壁冒着冷汗，他也不敢回头去看什么情况。

任逸飞在原地呆愣数秒，头也不回地走了。

“诶，张正元嘛这不是？你也来了？”

“是这样的，听说你是神秘生命研究社的社员？”

他一个激灵坐起，声音也高了一个八度：“老师？”

任逸飞正要开口，最后却犹豫了，他摇摇头：“都是些没有根据的胡乱猜测，大概是休息不好，糊涂了。”

任逸飞摇摇头。

里面的医生是一个三十多的年轻人，他让任逸飞躺在一张特殊的躺椅上，并且让他放松：“只是问一些关于幻想的细节。”

不过学生进出倒是很快，一个人最多不过两分钟。所以也没有多久，就轮到了任逸飞。

任逸飞心知自己昨天那一顿乱拳打出效果了，就是不知道今天去体检的人里有没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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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医生问他：“你的幻想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那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其实查出来也没怎么样，只要治疗及时，这病一点事都没有。

这事儿张正元在群里说起过，根本瞒不住，而他也不想瞒。

然而离开这里他又能去哪儿，这会儿甚至封了校,他无法去外面的情人旅馆过一夜。

“好。”任逸飞拿回表格，从这个小房间里出去了。

“今天晚上可能会下雨，衣服最好用夹子固定在衣架上。”室友说。

任逸飞向医生描述他在幻境中看到的一切，虽然是梦见的，然而他说起来却是栩栩如生，如在眼前。

这些‘小秘密’听得任逸飞是蠢蠢欲动，恨不得摸出两台性能好的电脑，摸到学校后台，把那份名单抄一遍下来。

他的声音很放松，不由自主说着更多的事情，比如他曾在梦中看到一个如高山一样的怪物，只看了影子一眼他就从梦中吓醒，并且一直无法忘记当时看到怪物的心悸感觉。

学校就是学校，也就是一天的时间，人家直接调出那一日那片地区的监控，来了多少人，分别是谁，都查得仔仔细细的。这不，这群人现在一个不落全被找到了。

“倒也没什么，你这会儿有空吗？刚好市医院的医生来了，给你们做个检查。”说着，班主任就报出了一个地址。

“你的室友？”医生低头看着电脑里的资料，上面显示，张正元是独身一人居住在寝室的。他本来有三个室友，两个早早搬出去，一个去年出了意外，他没有室友。

当然，学校肯定不会说‘乱神怪力’，他们给的理由是，当时表演的人里有一个是病毒携带者，所以，他们这群表演的和围观的，就是高危人群了，必须做检查。

这令他大受打击，并且感觉到痛苦。

“我梦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是在深海底，我确定。但是我没有看到鱼类和别的海底生物，只看到了海草，褐色的、黑色和绿色的，攀爬在极为高大的石块上。”

原以为这边人不会很多，来了才知道，这次叫来的学生很多，随便一看就有几十人排队。

“是……四天前，不，五天前……”任逸飞的眼神没有对焦，他似乎在回忆。

反正‘鬼’肯定在那里面没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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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逸飞没有别的办法，他硬着头皮开了门。

任逸飞坐下来，把表格递过去。

但是谁要是拖下去嘛……那就不好说了。

即便是在灯下，室友也没有露出一点异于寻常的地方，他的关心让任逸飞鼻子发酸，但任逸飞无论如何都不敢仔细看他了。

四四方方很小的屋子，有一张长方桌，前头坐着两个看起来很温和的医生。

“我不知道这些算不算。”任逸飞露出苦恼的表情，“好几次，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偶尔会失忆。有一次我出现在阳台上，我的室友说，吹风吹够了就下来，但是我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怎么爬到阳台的护栏上的。”

晾着他的衣服的阳台上，正站着他的室友，看着他，并且抬手摇了摇。

他匆匆忙忙洗漱，匆匆忙忙在阳台洗了衣服，又匆匆忙忙关了灯回床上去，竟连手机也不看了，侧身对着墙面闭上眼，强迫自己睡着。

说起来，他还没看昨天的信息更新呢。

“你要睡了吗？这么早？”

他在宿舍门口转悠了半天，并且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房间里隐约传出敲击键盘的声音,他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是否耳朵再一次欺骗了他。

他报了姓名和班级，门口老大爷一对号码，点点头，递给他一个塑封的一次性口罩和一张刚打印的表格。表格上有‘张正元’的班级学号之类的信息。

两个医生对视一眼，他们在表格上写下一串看不懂的字符，然后和任逸飞说：“不错，这种事没必要藏着掖着，隐瞒着反而耽误病情。这位同学，你就去xxx房间，我们有专门的医生再为你仔细做一次检查。”

“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比如头晕之类的？”

“别紧张。”女性医生微笑着和他说，“这两天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路过的同学问他是不是丢了钥匙。

寝室里头黑漆漆的，只有对面床铺的光亮着，照着室友没有表情的脸。

任逸飞正要开灯，闻言又想退缩了。要分辨室友是幻想还是真实，还要假装一切没有发生，然后正常作息，他做不到，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如果不是确定喝了药物的张正元正处在精神放松知无不言的状态，他会以为这个学生是在和他开玩笑。

“为什么你这么确定？”医生问。

这一睡就睡到了早上九点。

“不是，”任逸飞回答，他躲避别人的视线，想要问问他们是否听见了。可是他欲言又止,其他人觉得奇怪,却没有为此停留，而是很快离开。

那边的班主任笑着安抚他：“不要紧张。只是这个流行病突然在这个社团里爆发，所以问问你现在的情况。”

这个过程中对面床没有任何动静。任逸飞也不敢去看，他低着头做着自己的事，以一种抗拒和回避的姿态。

“喂？”任逸飞眼睛还没睁开，手已经从枕头底下摸了手机出来，手顺着记忆点在通话键上，却并不知道那一头是谁。

“是。”任逸飞觉得喉咙干，并且不由自主咽下口水，“老、老师，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脸上有些恍惚，并且再一次自我怀疑,这是否是他的幻想。如果这是幻想，为什么找不到一点破绽？

“我挺好的，什么流行病？”任逸飞‘不明所以’。

之后他洗脸刷牙，换衣服，收拾书包。

他等着之前的学生出来，然后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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