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011
谢听云斟酌再三，还是骑了。
他给自己施加轻身咒，云晚挂着他就像挂了条项链般轻松。两人一个扛一个骑，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神色淡然，一路飞来引过路修士直呼会玩儿。
避免过于瞩目招来祸端，三人在接近狄云城郊野处选择步行。
分别之时近在眼前，李玄游生出几分不舍，叮嘱道：“狄云城多是人牙子，你们切记万事小心，千万别被那人牙子掳了去。”
狄云城位于魔域和仙地交界处，地势因素令这座人口匮乏小城混乱不堪，妖魔肆虐，魔物横生，哪怕宗门有意庇护，也架不住源源不断妖兽袭击，最终宗门将这座小城弃之不顾，留下百姓逃得逃，死得死。慢慢，狄云城发展成二道贩子和人牙子天下。
在这里，拐卖层出不穷，遍地可见黑市。
李玄游来此处目就是为了买一颗罕见淬炼石。
说话间，城门已在不远处。
黑云蔽日，滚滚浓雾中，隐约可见城墙矗立。多年邪气侵蚀早已让这座城变得破败不堪，城门无人把守，无论是妖魔还是修士都可随意进入。
李玄游在门前停下，向二人抱拳：“就此别过，日后有缘再见。”
云晚没有应答，朝他身后抛去视线。
果不其然，远处走来一道气势汹汹地身影。
未见其貌，声先过来：“李玄游——！”
李玄游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看着同门二师弟。
“你这杀千刀，可算让我逮住你了！”李玄明揪住他耳朵根，“走，和我回宗门！”
李玄游傻愣愣地由李玄明揪扯着。
他明白今日是在劫难逃，放弃抵抗，一边拉扯一边高喊着：“姑娘一路平安！万分感谢你帮助，玄游没齿难忘！！”
李玄明懒得和他废话，掐了个禁锢咒，径自向云晚走来。背对着李玄游，他麻溜地给云晚结了八十灵石，而后带着师兄离去，临走时，李玄游依旧傻乎乎地不住冲她挥手作别。
——标准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谢听云不禁喟叹，目光放入云晚脸上。
她毫不见半分悔意，美滋滋地数着那些个灵石。
满当当一袋子东西，饶是谢听云也略微眼馋。
沉吟片刻，“我也辛苦，为何不送我？”
云晚思索许久才顿悟此话意思。
敢情是……他也酸自己给李玄游那块次品玉石？
大男人心眼还挺小。
云晚在袋子里挑捡半天，选中一颗成色颇好翡翠递过去，“喏。”
谢听云未接：“我比他多跑一趟。”
大男人不止心眼小，还挺斤斤计较。
云晚又新加两块灵石，他这才满意收下，转手喂给了自己绝世剑。
“……”这可是真疼老婆啊。
两人慢慢悠悠，在晌午前进入狄云城。
长久聚集在上空污恶之气让曜日无法抵达这座灰城，木楼鳞次栉比，红瓦墙因年久失修，早已褪色。两边都是做生意小贩，卖多是偷挖来珍贵药材和猎来野物，不甚讲究，尸体血淋淋地摆在明面上。
鼻息间混着很多种味道。
血腥味，潮气，还有说不清道不明腥臭。
两人穿着朴素，但很干净，与周围一切格格不入，一路走来有无数双视线跟着他们。
谢听云沿街买了两个斗笠遮挡住脸颊，这才阻隔开暗处窥视。
“拉着我。”谢听云忽然抬臂。
云晚攥住那宽敞广袖，下一刻就听他道：“手。”
云晚瞧他一眼，不为所动。
谢听云藏在黑色斗笠下长眉微不可查一蹙，声音低了下去：“后面有人。”
云晚余光自后一瞥，果真看见一抹衣角。
她指尖下滑，缓缓将五指安放于男人宽厚掌心之中。他掌心温热，不似云晚这玄阴之躯，时刻一派冰凉。谢听云虽面上不显，眼梢却透露出微末知足。
又行几步，云晚肚子里传来咕噜一声。
谢听云很是识相：“吃罢午饭我们就走。”
她赞同，挑了家还算干净酒馆坐进去。
结果屁股才挨上凳子，一个身穿白衣男人就鬼鬼祟祟地走到云晚跟前，“姑娘是新来？”
青年长得油头粉面，在这妖族出没狄云城里算是出众俊秀。
怪就怪在……这样人竟然能好生生走在混乱不堪狄云城里。
云晚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随兄长路经此地，公子可有事？”
青年笑得和善，刻意压低嗓音道：“姑娘有所不知，这酒馆不干净，东家和妖鬼勾结，专抓你们这样沿途年轻男女，送给妖鬼以做炼人。”
妖修或魔修会用他人精魄来快速增长修为，为了避免耗损，他们便使术法将男女制为炼人，一个普通炼人可供妖修驱使百天，若有点修为修士，使用时间要更长。
宗门每日都会有修士被掳去，哪怕救出来，也被折磨人不人，鬼不鬼。
谢听云已动杀气，指尖缠绕上术法，很浅光点，眼前男子并未注意。
突然间，桌下伸出来手阻止了谢听云。
是云晚。
她嗓音轻柔而无害：“竟是如此？多谢公子相告，不过我们人生地不熟，也不知……”
上钩了。
青年眼底闪过一丝欣喜，弓腰抬手：“我知道一个好去处，不如你们随我来。”
“好。”
云晚跟着起身，见谢听云还不收敛杀心，一巴掌拍上他后脑勺：“兄长，快走。”
那一巴掌差点没把谢听云送走。
他深深吸气，不情不愿跟上她步伐。
路上青年不住和她攀谈：“你们是从哪里来？”
“徐溪城，本意是想去昆仑求艺。”
还是个小修士。
青年眼目更亮，“只有你们两人？”
“还有表兄，我们相约在此处相见，他们就住在后街酒家，公子若不嫌麻烦，不妨随我们接一下，然后我们一起去。”
他是人牙子，合计着拐一对也是拐，拐两对也是拐，那为何不多拐一个呢？更别提还是难得一见修士，若卖给妖修，起码能赚百来黄金，够他三个月业绩了！！
人牙子馋只吞口水，连连点头：“好好好，我和你们去。”
云晚勾唇一笑，领着人牙子拐进一条小路。
谢听云完全摸不透云晚心意，这狄云城有魔有妖，若遇上道行浅见还好；若遇上大妖……
谢听云不自觉地抚上绝世剑。
先前已喂过它三颗上品灵石，应该会让他拔一下……只拔一下应该是可以。
胡思乱想之际，三人已走入小巷。
前面就是酒家，门口停着三个五大三粗高个男人，每人腰间别着一把刀，眉目凶横看着就不好惹。
云晚此时停下脚步，“我表兄就在上面，劳烦公子和我兄长在这里等一下。”
谢听云想跟上来，被云晚狠狠瞪了回去，“兄长，我一个人上去就可以了。”要是他也跟过来，那人牙子绝对也会跟上来，到时候就不好办事了。
饶是谢听云不情愿，也只得被迫停下。
云晚一个人走到三人跟前，他们不放路，云晚朝后示意，对方恍然，领她进入堂地。
“哪个？”
果真如云晚猜测那样，在这满是人牙子狄云城里，随便挑一个地儿就是人贩子大本营。
“右边那个。”
壮汉目光越至她肩后，那人长不错，女妖会喜欢。
“左边不卖？”
云晚道：“那是我兄长，不仅毁容还脑袋不好，就不卖了。”
壮汉一听毁容就没了兴致。
“银两还是灵石？”
“灵石。”
“三百。”
“我大老远过来你就给我三百？欺负我不懂行情？”
壮汉看出是碰上了硬茬子，也懒得啰嗦，直接给了六百。
云晚麻溜收下那六百个中阶灵石，“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让他过来。”
壮汉也不怕云晚在自己地盘耍花招，颔首应下。
云晚重新回到两人面前，见她平安出来，谢听云微微松了口气。
“你表兄呢？”人牙子见她只有一个人，当即问道。
云晚咬了咬下唇，微微啜泣：“我表兄打碎店里东西，东家压着不让走，要赔。”
人牙子听到这话便急了眼，好不容易遇见修士可不能这样飞了。
“赔多少？”
“他……他们说打碎是上品瓷器，要五百两才给放人。”
才五百两……
三个修士比区区五百两珍贵了不知道多少倍！他拿得起！
人牙子毫不犹豫地从储物袋摸出五块银锭塞到她手上，“去，拿着把你表兄赎回来。”
“这……这不合适吧？”
“看你们人生地不熟，有什么合适不合适，拿着。”
云晚收好银子，依旧哭哭啼啼：“可……可我一个人不敢去，公子能陪我去吗？”
她脸被斗笠遮着，五官朦胧，夹杂着哭腔声儿娇嫩轻柔。
人牙子顿时心神激荡，当即毫无防备，跟着她过去。
云晚停在门口，“我表兄在二楼，我、我不敢上去，就劳烦公子帮我上去叫人，我去把银两还给东家。”
“好嘞。”
人牙子丝毫没有觉察到危险，一步一步走进酒家，直奔二楼。
再然后，上面传来一声闷响。
云晚笑容消失，掂着银子重新来到谢听云跟前，果断揪住他手：“跑吧。”
谢听云：“？？”
“我把他卖了，像他们这种人都有背景，估计一会儿就会找过来，趁他们没反应过来我们赶紧跑。”
谢听云：“？？？？？”
面对着一脸呆滞男人，云晚健步如飞。
俗话说好：人不贩我我不贩人，人若贩我我必贩人！
青天白日狄云城，哪会有什么心地善良大好人。
在他盯上云晚之前，云晚就盯上他并且暗自记住了周围所有路线。
最好猎人会以猎物形式出现，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再做这种肮脏龌龊营生。
突然，谢听云听到剑灵说话——
好可怕一女。]
谢听云默然。
剑灵又不满抱怨：你要有她半分能干，我也不至于饿瘦一圈。]
谢听云再次默然。
他从不怀疑，如果自己现在死了，剑灵定会麻溜认云晚为剑主。
沉思之际，耳畔划过一道强劲厉风。
谢听云护住云晚，带着她躲到侧旁。
刷——
一根箭羽自两人先前所在位置穿过，嵌入树桩，整颗茂盛老树瞬间枯萎凋零，化作一滩气味难闻绿水。
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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