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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共赴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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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崩地裂原本只是个形容,此时此刻,却在天的尽头,永远笼罩于夜幕的大地上真真切切上演。

银河倒灌般的金光,从天幕上的裂口倾泻,被斩碎的天魔残肢,如同血雨般散落,尚未接触地面,又被金光召回半空,疯狂生长,重新变为无穷无尽的魔物。

从远方看去,以镇魔塔为中心,整片天地变成了金色的漩涡。

不可名状的魔物,张开獠牙利爪,带着晦涩难闻的咆哮,汇聚成一条长龙,砸向镇魔塔顶。

而冲击的中心,一道剑光被魔物的海洋淹没,只能偶然看到一个白色的亮点,犹如大浪之中的一点微末火光。

这样的冲击,也不知持续了几天几夜,那道剑光似乎拥有无尽的生命力,无论冲击有多大,都压不住剑锋之内所藏的倔强与顽强。

但顽强并不能当劲儿使,人力终有穷尽之时。

天魔或许也有,但苍穹之外的底蕴,对于一个凡界的蝼蚁来说,就是无边无际。

镇魔塔已经挂满了碎肉,下方的平台变成了红色的海洋。

左凌泉站在高塔的飞檐之上,手持玄冥剑和惊堂剑,数百万次的挥舞,已经超越了握剑以来挥剑的次数总和,双臂早已麻木,只是机械式的挥剑斩击,劈碎迎面冲来的蝗群。

左凌泉的眼神依旧锐利如剑,好似处于出生以来的最巅峰,强大到足以让任何正视双眼的生灵窒息。

但相较最初已经缓慢许多的挥剑动作、身上来不及恢复的无数伤痕、被血水染红的衣袍,无不预示着这具体体魄,已经被压榨到了最极限,每挥剑一次,燃烧的都是血肉与意志。

意志上的考验,比肉体的疲惫更为可怕。

能用的补给早已消耗干净,梅近水强撑起身体几次予以协助,又倒下,左凌泉也早就到了极限,明白现在做的是无用功,强撑一刻就在肉体的痛苦中多呆一刻,心底早已生出放弃挣扎的念头。

而天上的太阴神君,也在无时无刻‘低语’,提醒他——只要打开封印,你就是天神之子,能活下去,获得改变一切的力量。

左凌泉数次想要一剑劈开封印,去拿那唾手可得的庞大力量,来对付眼前的无边魔物。

但最后时刻左凌泉总是克制住了,因为他知道天地没有思绪,只是在回应他对力量的渴望,那些说服自己的想法,都是从他心底产生,根本就没有什么天神低语。

只要长生道打开,进来的就是天魔本尊,远比眼前这些尚能用剑对付的魔物可怕。

他所能做的,只能是靠着自己意志力抵御诱惑和痛苦,多撑一秒是一秒,至于撑下去为了什么,他不知道,或许是在等待着驰援,也或者是不想死在身后女子之前,反正他得撑下去,他的意志不可能比体魄先倒下!

梅近水来到了塔顶,靠在左凌泉身后的屋檐上,一袭白裙染成了血红色。

原本似醉非醉的桃花美眸,已经有些失神,但手指还是微微抬起,压榨着体内最后一丝力量,化为青色流光,治愈左凌泉伤痕累累的身体。

这点力量,在此时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梅近水知道,左凌泉早已经到了极限,想不通为什么他现在还站在面前。

至少她在起身几次后,已经彻底撑不住了,仙君的心智,也扛不住这种无穷无尽的绝望。

体内的最后一丝力气,梅近水不想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挣扎上,嘴唇动了动,以微弱声音开口:

“过来躺下吧,我忽然又想和你死在一起了。”

左凌泉机械式的挥剑,劈碎当空压下的妖魔,可能是察觉到梅近水意志处于崩溃的边缘,咬牙吐出一句:

“放心,有我在,你就死不了。”

话语无比自信,哪怕连说话的声音都已经有气无力,自信与决然,还是体现在了每一个字里。

梅近水听见这自信的言语,明白自己意志出现了动摇,咬破下唇,压下心中出现的放弃念头,想起身继续帮忙御敌。

但无论她意志如何驱使,都再难撑起这具油尽灯枯的身体,只能把最后的一点力气,化为了轻声言语,尝试着给左凌泉鼓气,消减他意志上的煎熬:

“要是咱们活着出去了,我满足你一个愿望。”

左凌泉没有力气再说话,但明显在听着,这也是他唤醒意志,让自己别失神的唯一方法。

“你尽管往离谱的方面想,本妖女什么事儿都敢做,就怕你不敢想。”

梅近水有气无力说着话,露出了一抹熟悉笑容:

“你可是小淫贼,不好意思用来糟蹋姑娘的手段,可以全往我身上招呼。”

这离谱又不合时宜的话语,说起来还真有点作用。

左凌泉倒不是被‘随便糟蹋’触动,而是想起了背后等待的一位位佳人,每一张脸颊都近在眼前,欢声笑语如在耳侧,他要是放弃挥剑,就永远看不到了。

左凌泉绷紧心智,出剑的动作快了一分,但全靠意志支撑着体魄,此举也不过是加快生命力彻底耗干的速度。

渐渐的,一袭血衣的剑客,满头长发间出现了一抹白色,继而越来越多。

梅近水知道左凌泉坚持的时间,早已经超过了身体和意志能承受的极限,觉得他下一刻就会倒下,但偏偏身形又坚若磐石,似乎永远不会停下手中的剑锋。

梅近水不明白他为什么能撑倒这一步,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自誉为道心坚定,但意志尚未涣散,却连身体都撑不起来。

梅近水数次鼓起勇气,想要抬手,哪怕治愈面前男子身上的一点点伤痕,但枯竭的气海,却让她连抬起手指都是奢望,只能靠在屋脊上,看着已经压榨所有生命力的男子,往前挥出一剑又一剑。

梅近水的心绪,从绝望、无力,变为感动,再到成为单纯的揪心,面前的男子尚未放弃,她已经不忍心在这样躺在背后,看着对方忍受着这世间最极致的煎熬。

梅近水想闭上双眼,让脑海里的画面,彻底停留在男子不屈的背影上。

但这想法无疑太过自私,毕竟让她活着,可能是男子还在拼尽一切坚持的唯一目的。

唰唰唰——

两把挥动的仙剑,动作越来越慢,而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左凌泉锐利如剑的眼神始终没变过,但双臂却好似慢慢失去了感觉,不再受意志的控制。

两把仙剑都有剑灵,此时更多的,是剑灵在拽着他的胳膊挥剑。

但无论如何努力,如何顽强,眼前无穷无尽、生生不息的魔物,就好似永夜之地的夜幕一样,永远没有迎来曙光的一天。

左凌泉极力压制着心底的一切情绪,只用心念告诫自己,他还没有到极限,如果玉堂在这里,肯定比自己撑得久,他作为相公、作为男人,怎么能不如媳妇。

左凌泉拼尽全力硬撑着,却难以抑制的陷入了过往思绪之中,回想着一路走来的一幕幕,感受也在现实的绝望与记忆的美好之间逐渐变幻。

左凌泉知道,他只要彻底沉沦与思绪,人就倒下了,所以想尽一切办法,唤醒着逐渐麻木的神魂,但眼前的景物,却变得越来越黑。

手中剑锋依旧在动,浑浑噩噩间,左凌泉不知道又撑了多久,一声咆哮,忽然从天外传来,刹那间响彻整片天地:

“叽——”

同样浑浑噩噩的梅近水,清醒了几分,转眼看向了遥远的南方。

赤色火焰,划破南方的苍穹。

体型如山岳的团子,拖着火焰尾迹,从天际飞驰而来,背上还有两道人影。

团子尚在天际尽头,便喷出了一道火焰。

轰隆——

天地巨震,火焰扫过天际,瞬间冲散了蝗虫过境般的百万魔物。

左凌泉站在飞檐之上,手中双剑,在火焰冲击过后,终于停顿下来,转眼看向大地南方,眼中露出了狂喜,发出一声沙哑怒吼:

“啊!”

“叽!”

梅近水涣散的眼神也瞬间恢复,垂死病中惊坐起,来了一句:

“还是凤凰好使……”

而一声暴怒的娇喝,也出现在天地之间:

“两仪奉神诏,一念混沌开!”

身着金色龙鳞长裙的高挑女子,手持两把金锏,第一时间冲出,在半空之上画出了一个巨大的法阵。

崔莹莹紧随其后,以奔雷之势,冲到镇魔塔上,抱住了气若游丝的梅近水,以及孤身镇守天门近半月,从飞檐上摇摇欲坠的白发男子:

“凌泉?!师尊?!”

左凌泉早已经脱力,靠在莹莹姐身上,甚至没法说话,只是遥望着天际。

随着玉堂一声“混沌开”后,南方的天际上空,骤然被撕开五个空间裂口。

裂开后方,是艳阳高照的广袤大地,数万万剑拔弩张的修士,如临大敌望着这边,站在最前方的是手持法杖,身穿淡金法袍的吴尊义。

唰唰唰——

随着吴尊义和上官玉堂在两侧同时做法,打开空间通道,无数道人影相继飞出,落入了这片天地。

商寅持着八角铜锤,和阳神东方烛照、海神冥河老祖一起,直接飞到天幕之下,合力施展神通,瞬间封住了倾泻而下的洪流。

黄潮老祖和妖王藤笙,无论前些日子和九洲仙家关系如何,在听见有天魔降世后,此时同时来到了永夜之地上空,以通神剑术清扫残存的百万魔物。

武神紫霄身披战甲,手持长枪来到群山之上,带着数千紫霄城门徒,在广袤大地上列阵备战;九尾狐则带着无数大妖,出现在了战场外侧。

轰隆隆——

随着九洲首脑现身,跟随而来的修士越来越多,破空声逐渐变成了震耳欲聋的轰鸣。

商寅发现降魔神器苏醒,就开始和吴尊义研究对策,等梅近水告知他永夜之地的存在,便着手打造出了空间迁跃的阵法。

左凌泉和梅近水再度消失,商寅和上官玉堂都猜到了两人到了永夜之地。

商寅本想赶在正道之前,独自来到永夜之地,配合梅近水打开长生道。

但商寅刚启动阵法,按照梅近水提供的距离,查看永夜之地的情况,就发现了永夜之地‘天魔肆虐’,惊的他直接放弃了孤身前往的想法,把永夜之地的变数通告九洲。

天魔灭世的心理阴影,早已深入九洲生灵骨髓,一损俱损的压迫之下,九洲所有仙家势力,在短短数天之内,展现出了堪称恐怖的集结能力。

五个巨型的空间阵法,在人族五大洲的要地布设完成,而所有幽篁以上的修士,几乎全在空间通道外集结,不过转瞬间就有上万高境修士出现在了这片天地。

其中大部分认识,但还有少部分,是从来不在修行道显山露水的隐世巨擘,其中半数身着道袍,赵无邪便跟着一个背剑的老头子位列其中。

左凌泉愣愣看着东方天际之上五个巨大裂口,很快就发现了尊主剑皇的身影,后面跟着些许女子,黄静荷、韵芝阿姨都在其中。

“左凌泉!”

姜怡身着一套兽面仙王铠,几乎武装到牙齿,背后跟着程九江甚至是栖凰谷的兰芝夫妇,甚至还有一只大螃蟹;吴清婉也在其中,提着一根和二叔差不多的木杖,冷竹因为不能打,倒是被拦在了另一头。

姜怡和清婉,瞧见他浑身是血,都是脸色大变,直接飞了过来。

团子在送完人后,就迅速变小,化为白色炮弹,一头撞近了梅近水怀里,委屈焦急,“叽叽叽……”,估计在说——鸟鸟来晚了……

汤静煣和灵烨在一起,后方还跟着身穿重甲的司徒震撼、上官霸血等铁簇府门徒。

谢秋桃和仇大小姐待在一起,此时从向阳山过来,只比上官玉堂慢了一步。老陆也提剑跟在后面,可能是觉得五哥说服不了天魔,并没有带着。

谢秋桃提着彩绘琵琶,第一时间就是当锤子用,去抡到处乱飞的魔物;仇大小姐则是提着剑,飞身来到了镇魔塔跟前,震惊看着周边的血海。

轰隆隆——

不过转瞬之间,九洲所有仙君以及仙家势力的首脑,都到了永夜之地的上空。

所有人如临大敌,无穷无尽但道行并不高的妖物,不过顷刻间就被各显神通灭的一干二净,连渣都不曾剩下。

武神紫霄作为武修,对阵天魔,必然顶在前面,此行和上官玉堂一样,都是抱着死志。

瞬间清扫干净小妖魔,让门徒结阵后,紫霄以神识巡视一圈儿,发现永夜之地没啥异样,就飞身来到镇魔塔前询问:

“天魔藏身何处?”

左凌泉已经脱力,被崔莹莹以及两个不认识的玉阶境女医师迅速治伤,梅近水同样如此。

发现整个九洲的仙家巨擘,都来到了永夜之地,左凌泉说实话有点无语,靠在莹莹怀里,微微抬手,指了指天上:

“在外面,还没进来。”

崔莹莹眼里满是心疼,光是看师尊和左凌泉的模样,她就能体会到两人这些天经历什么样的绝望。

梅近水差点死在这儿,心里带着三分劫后余生的庆幸,她紧紧握着搂着团子,看向天幕:

“天魔收到了塔内残魂的位置信息,在天外破门,我尝试过,根本封不住,迟早会进来。你们赶快想对策。”

话音刚落,被三名术法仙君合力封印的天幕裂口,就发出‘咔咔——’的响声,继而金光涌入,被打碎的魔物残骸,又变成了光点悬浮而起。

“嘎——”

一声晦涩难懂的咆哮响起,整个永远之地霎时间鸦雀无声。

在恐怖威压之下,连几名仙君脸色都是一白。

商寅眉头紧锁,再次合力封印的同时,开口道:

“有强敌在构建天地通道,封不住,尔等可有对策?”

上官玉堂站在左凌泉跟前,瞧见此景,眼神冷了下来,和其他几名仙君眼神接触后,开口道:

“打还是拖?”

在场九名仙君,都是一洲拍板拿事儿的人,也代表了整个九洲修行道的意志。

但他们所有人都没经历过上古天魔灭世之战,知道天魔很强大,但不知道具体有多强大,直接开打,没人有这个自信。

左凌泉被医疗术法不遗余力治愈,不过片刻间,满头长发又恢复了黑色。

他手持双剑,强行起身,站在镇魔塔之巅,开口道:

“天魔连我都打不死,有什么好怕的?它今天敢进来,我非把它头割下来当夜壶……”

左凌泉在镇魔塔顶孤身捍卫天地数日,受尽常人难以想象的绝望与煎熬,心里显然有无边火气,说话很糙。

不过这话也确实在理。

左凌泉一个二线巨擘,都能在这里,孤身抗住天魔之威坚守数日,他们一群举世无敌的仙君,还能差上半分不成?

上官玉堂略微斟酌,开口询问:“按照史册记载,天魔下界,必然是九垓境巅峰。本尊有把握直接飞升天外,你们有几人能破镜位列九垓?”

此言一处,乌泱泱的大地上稍微沉默了下。

商寅、冥河老祖、东方烛照,互相看了眼,都没有说话,眼中都充斥着自信。

妖王藤笙和九尾狐,看了眼天空,同样如此。

梅近水作为在场年纪最大的老奶奶,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可以。

武神紫锋看了一圈儿后,转眼望向了老剑神。

本来黄潮老祖,是公认的九洲杀力最强者,但此时眼底却显出了三分萧索和老态,轻叹道:

“伤了剑心,目前看来,就老夫没啥把握。历史上天魔灭世,都只有一名仙帝孤身应敌,如果同时出现八名仙帝,理论上来讲是‘猛虎出笼’,能给外面的天魔开个大眼。但供养一名仙帝需要的资源太庞大,历史上出现两名仙帝的情况极少,同时出现八个,资源可能没法支撑。”

世上只有一名仙帝,和只有十名仙君的道理一样,九洲的资源,根本供不起更多的巅峰巨擘掠夺,环境限制了数量。

近万年没有仙帝制霸,在场的九名仙君垄断修行资源,可以说内卷到了极限,算是古往今来最强仙君,位列仙帝只差个机会,身体心境上不存在瓶颈。

但位列仙帝时,需要吸纳海量的天地之力,以‘九垓’的境界名字,就知道一人破境,余波可以影响九洲,八个人一起来,天地之力跟不上,很可能一个人都没法破境。

商寅沉默了下,开口道:

“原本本尊,是准备以神祇之力重塑体魄,强行位列仙帝一瞬,来打开长生道。以前通过苍沙古河的仙帝遗迹,推算过九垓境修士的体魄,以九洲目前累积的物资储备,供养我等破境,应该够。”

吴尊义的地位和左凌泉一样,是仙君之下的话事人,某些时候甚至比仙君说话管用。此时飞身而起,开口道:

“天道法则不可撼动,上古先辈封印太阴神君,相当于修了水坝,阻塞了天地之力的源头;九洲北方逐渐凋零,但原本属于这片天地的灵气不会无端消失,我估测,太阴封印已经成了蓄水池,只要打开,近万年节流的天地之力,就会迅速涌入,恢复南北阴阳的平衡。”

说法通俗易懂,诸多仙君和仙家老祖,对视几眼后,很认可,但吴尊义终究是猜测,这么大的事情,没人敢拍板。

左凌泉是‘太阴神使’,比所有人都明白太阴神君的强大。

刚才陷入绝境,他不知多少次想直接劈开长生道,拿到唾手可得的力量,和天外的鳖孙打个痛快;只是担心九洲不知晓此地情况,他没打过局势失控,才一只咬牙坚持。

此时见九洲所有仙家势力,在天魔的威慑下站在了同一阵线,左凌泉举起了手中惊堂剑,指向天幕:

“长生道一开,我一个人便能收拾外面那畜生,它敢来我就敢让它死。”

这话依旧算是气话。

梅近水这些天旁观了一切,知道左凌泉的韧性和自信有多可怕,她靠在莹莹肩头,开口道:

“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要战便战,吾辈修士何惜一死。在井底锤炼千年,能在死前踏出井口看一眼何为大道,你们想来也死而无憾。”

在场修到忘机,却卡在长生桥头的仙君,其实心中都有好奇,想去天外看上一眼真正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只是碍于苍生安危,把这份儿好奇压住了罢了。

此时强敌已经到了门外,无论说什么,一战都不可避免。

诸多仙君对视几眼后,眼底逐渐生出了决然。

商寅看向奎炳洲修士所在的位置,开口道:

“张芝鹭、古辰、荀明樟,布‘聚灵阵’,集中所有神仙钱与物资储备,助本尊破境。”

妖刀古辰等人,在这种场合下也起不了私心,因为仙君挡不住天魔,第一个死的不会是仙君,而是他们这些二线炮灰,当下都开始调动下属仙门,集中奎炳洲数千年来累积的资源。

商寅开始准备,各洲首脑皆开始集中物资,连宗内长老和弟子,都掏出了玲珑阁,拿出来积累的神仙钱与天材地宝。

沙沙沙——

仙尊带头,数十万中高境修士开始掏家底,场面可谓壮观,不过片刻之间,神仙钱和灵气充裕的天材地宝,就堆成了数坐大山。

左凌泉站在镇魔塔顶端,瞧见‘论山算’的天材地宝,也是第一次发现九洲仙门家底这么富余,特别是九宗,以前玩命才弄到一点的青渎江水精,云水剑潭一家就灌出了一个湖泊,恐怕把开宗以来所有的家底都掏出来了。

不计代价慷慨解囊,共同备战的场面,让人感动不假,但也预示着一件事儿——这一仗无论输赢,都会打掉九洲积累数千年的财富,事后恐怕要过很长一段苦日子。

永夜之地聚集数十万修士,还不停有修士穿过空间通道抵达,因为境界都偏高,秩序井然,几乎没有人高声喧哗。

眼见所有修士都在筹备着最后决战,上官玉堂望向了左凌泉:

“待会你就别上场了,下去休养吧。”

左凌泉受的伤不重,只是耗尽了气海,过度压榨体魄,很虚,但没有伤及根本。在得到海量的灵气补给和医师治愈后,已经迅速恢复;梅近水同样如此。

左凌泉闻言,提着双剑,眼神平淡:

“这话应该我对你说。你问问梅仙君,我会不会现在下去休养。”

梅近水面色多出了一抹血色,又有力气笑了:

“他刚才被逼的靠我说荤笑话提神,现在只想冲出去把天魔打死解气,你让他现在回去,他得憋屈一辈子。”

崔莹莹全神贯注治伤,听见这话,抬起眼帘:

“什么荤笑话?”

左凌泉叹了口气:“你师尊开玩笑罢了。”

梅近水劫后余生,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性子,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左凌泉,本尊向来说话算话。待会一起打仗,咱们可都得活着回来,不然你刚才那些罪,就算白糟了。”

左凌泉知道她在说‘满足愿望、随便糟蹋’的事儿,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言语。

姜怡和吴清婉一直站在镇魔塔下方,因为场合太大,不好跑上去打岔。见所有修士都在筹备,几个人闲聊起来了,姜怡才小心翼翼的来到镇魔塔的飞檐上:

“左凌泉,待会我跟着你,我修炼这么久……”

左凌泉抬手在姜怡脸蛋儿上捏了下:

“我和老祖第一个上,打不过还有尊主剑皇,等轮到你们上战场,这仗也不用打了,你和清婉老实待在后方准备驰援,顺便商量下婚礼怎么办合适。当你驸马,去大燕出个差,出到现在还没过门,再拖下去,大丹皇室都快把你这公主忘了。”

吴清婉作为‘太阳神使’,也挺想帮忙,但那么大个二叔顶在前面,她开口请战指定被训,就柔声道:

“姜怡,别意气用事,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上官灵烨站在镇魔塔下,嘱咐道:

“你和师尊放开手脚就好,后方交给我,等打完了,我让你师尊奖励个大的。”

上官玉堂估摸灵烨又在打玉树后庭的歪主意,但此时此刻,不知前尘如何,也没否决。

仇大小姐很想请战,但仇泊月、仇封情、黄潮老祖、黄静荷都盯着她,想打前锋肯定没戏,只能等仙君摸清天魔底细,在伺机而动。她此时只能如同女朋友般叮嘱:

“左凌泉,你当心些,我还等着你陪我做梦混江湖,可别……别受伤了。”

谢秋桃提着铁琵琶,一路打地鼠,拍死一堆小妖魔,这时候也跑到了跟前,有点意犹未尽:

“上官前辈,我怕是得跟着了,我是玄武台唯一传人,绕殿雷你们用不了。”

上官玉堂开口道:“你待会跟着静煣,切勿意气用事。”

“明白。”谢秋桃嘻嘻笑了下。

汤静煣作为东洲二号人物,玉堂的守护婆娘,待会肯定要上去扇两扇子,这时候倒是没聊闲话,而是拉着灵烨临阵磨枪,悄悄询问各种上古天魔的应对方法……

呼——

凄凉夜风扫过大地,十余万修士站在荒原上,手持刀兵法器,静默无声。

两天时间已经过去,无数天材地宝从九洲送来,堆积成了连绵的山峰。

境界稍低的修士和宗门传人,已经被撵回了九洲本土,余下十余万修士,都在原地盘坐,调养气息,做着最后的战备。

南方天际上的五道裂口,在低境修士撤出后,缓缓封闭。

此举斩断了所有可能的退路,以免天魔顺势祸乱九洲本土,也预示着这一战是破釜沉舟,若是不胜,在场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这里!

左凌泉身体在无限医疗资源的治愈下,已经恢复全盛,此时提着佩剑站在镇魔塔顶端,察觉到了九洲群雄流露出的悲壮与决然。

虽说哀兵必胜,但大战之前,气氛太过压抑,并非好事。

左凌泉沉思少许,在最终决战来临之前,以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嗓音,开口道:

“诸位道友,可认得我?”

清朗嗓音,传遍整个荒原。

“嗡——”

心弦紧绷的修士集群,顿时传出了嘈杂。

九洲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在场十余万人,现在还敢站在高处的,无一不是割据一方的仙家巨擘,仙君、剑圣、妖刀古辰、左凌泉这些人,可能没见过,但必然都听说过,甚至对其事迹如数家珍。

随着左凌泉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过来。

左凌泉站在上官玉堂身侧,神色平和,带着一抹笑意:

“诸位道友,可能都听说过我的名字,但详细的应该不知道,所以我现在还是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左凌泉,出生在东洲南荒。”

“喔……”

在场东洲修士占五分之一,闻声顿时传来回应。

左凌泉抬手示意了下,继续道:

“我今年二十二。二十二岁,不是甲子,在场应该没有年纪比我小的吧?”

“……”

广袤大地上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修士听到此言,都目露不信,毕竟在场连百岁以下的小孩都没几个,二十出头对他们来说,还在娘胎里。

诸位仙君,猜到左凌泉年纪不大,但真没料到这么小,和上官玉堂眼神确认后,才完全相信。

左凌泉继续道:“我十七岁多一点入的灵谷,之后基本上一年一境,目前刚入忘机,道行在这里位居二线。但我的剑术,你们想来知晓,藤笙道友和我估摸打个平手,老剑神不一定打得过我。”

“嚯——”

原本气氛压抑的九洲群雄,听见这话直接炸锅。

所有人震惊之余,还带着几分‘天道不公’的羡慕嫉妒恨。

藤笙站在妖族之前,对此回应道:

“别吹太大,想在剑道上胜过我,你还得沉淀几年。”

剑神黄潮老祖,则是摇头苦笑:

“后生可畏,以后剑道上的事儿,左小友就别带上老夫了。”

上官玉堂瞧见‘群情激奋’,觉得左凌泉这些话太装,可能起反作用,就眼神示意他适可而止。

但左凌泉非但不收敛,还摊开右手,示意身边的金裙美人:

“这位,是东洲女武神,世间最霸道、最能打的女仙子,豪门谈之色变、仙君闻之皱眉,在场敢和她交手的人可能有,但说不忌惮她的人,我想没有一个。”

九洲修士,对此皆是点头,毕竟‘东洲蛮王’不是白叫的,上官玉堂不好惹的名头早已深入人心。

左凌泉带着笑意,看向九洲群雄:

“你们以为她是我师父,其实不是,没有师父能教我。她实际上是我媳妇!”

“嚯——!!”

此言一出,不光是大地之上的群雄震惊了,连天上仙君和背后的几个姑娘,都目露错愕。

上官玉堂古井无波的脸色,瞬间涨红,转头瞪了左凌泉一眼:

“你疯了你……”

但她又不好否认澄清,面对诸多道友的目光,她咬了咬牙,这辈子可能是第一次认怂,身形在塔顶消失,躲了起来。

梅近水倒是兴致勃勃,靠在崔莹莹怀里,开口道:

“再来一句,本尊不介意让你装一把,两个仙君为道侣……呜……”

话没说完,就被崔莹莹捂住了嘴,训道:

“你别为老不尊!这场合凑什么热闹?快养伤!”

左凌泉轻笑了下,提着佩剑,面相九洲群雄,继续道:

“二十多岁,半步仙君,剑术无敌于世,家中仙子如云。就我这修行经历,诸位道友气不气?”

“……”

在场没人说话,但眼神说明了一切——你一边去你!要不是大战当前,本道非拿鞋底抽你!

左凌泉点了点头:“气就对了。但诸位道友,应该都明白何为‘应运而生’。世上每个人,在某方面都是惊世奇才,我找到方向有毅力坚持下来,是我道心坚定,但没有优渥的修行条件当温床,我心性再好,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可能成长到这一步,诸位说是不是。”

十余万修士安静下来,眼底的各种情绪,化为了若有所思。

左凌泉往前一步,摊开双手,示意自身:

“都是两手两脚,上古仙帝难道天赋比我差?心性比我差?我想不是,在场的仙君,没一个人天赋心性比我弱上半筹。我左凌泉能飞这么快,以远超上古仙帝和各路仙君的速度,站在这个位置,说全靠努力是不要脸,我纯粹是赶上了好时候,万年以来,九洲沉淀出了无穷无尽的机缘让我去撞,我才有机会‘应运而生’,成为前所未有的修行怪胎。若没有这些机缘,我天赋再冠绝当世,现在也卡在幽篁找本命的路上,你们说是与不是?”

“嚯……”

此言一出,在场九洲豪雄,顿时明白了意思!

左凌泉说的‘应运而生’,应的是九洲的‘气运’!

在长生道斩断以前,九洲饱受天魔灭世之苦,长则千年、短则数十年,就有一场灭世浩劫,天下仙门‘仙不聊生’,仙家更新换代的频率,比换衣裳都快。

这种情况下,仙家别说精心运营、沉淀修行资本、研究宗门术法学说,能有一个山头安稳立足几百年,都已经是求之不得的大幸事。

比如现如今华钧洲好多宗门遗迹,都是后辈舍弃的,因为上古宗门旧址太小了,根本没法容纳现今的体量。

古人不比今人差,历史上没有左凌泉这种二十多岁入忘机的千古奇才,是因为上古根本没这么优渥的土壤。先辈可能不缺天赋,但资源条件和修行理念的匮乏,限制了修行速度。

上古时期的仙帝,多半都是几百年时间冲到九垓境,然后就和天魔决战,几场灭世之战打下来,不死恐怕也没法再打下去,只能飞升,任何一个仙帝的存在时间,可能都没有现在的仙君长。

而各路仙家也没时间积累资源,浩劫来了就砸锅卖铁、拖家带口硬怼。

但在这种环境下,古往今来降世天魔不下百余只,都无一例外被先辈灭了。

他们在太平岁月中沉淀万年,累积无数资本和修行理念,家家富得流油;供养的高境修士,更是多到数不胜数的地步,‘仙君’以前是忘机修士的专属称呼,现在二线忘机都不敢这么自称,甚至能出现左凌泉这样的奇才。

这无不说明了,现在的九洲修行道,处于历史上最好的时代,当下的修士,也是有史以来的最强一代人,无论是物资方面还是修士质量方面,都能把上古先辈羡慕哭。

而另一边,天魔还是那个天魔。

碍于天地上限,下界天魔的道行是固定的,不可能超过九垓巅峰。

他们拥有这么优渥的条件,要是连祖辈砸锅卖铁都能灭掉的天魔都打不过,那他们怕是也该死干净了,老祖宗丢不起这人。

念及此处,在场修士本来心头笼罩的阴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磨刀霍霍向天魔的跃跃欲试。

道家祖庭虽然平时名声不显,但香火满天下,此时出现的人最多,道家掌教拿着三清铃,开口道:

“左道友言之有理。据史料记载,上古武修,步入‘极境’便走到了武道尽头,面对天魔频繁降世,根本没时间继续锤炼钻研;而如今,踏足‘武道极境’,已经成了二线宗门的开宗资本,甚至三线宗门都有几人掌握,在场的仙家老祖,若是不会,都不好意思站在这里。”

这个‘三线宗门’,似乎话有所指。

落剑山的老祖袁啸山,也不敢怼道家祖庭,便开口道:

“落剑山在往昔,也是剑道双雄之一。老夫不能说愧对先祖,只能说当今世道太夸张,玉阶后期手握‘剑一’,已经赶上了开山老祖,放在当今修行道却连二线都进不去,只能说后生可畏。”

左凌泉见几位长者聊完,抬起了手中佩剑,朗声道:

“我们有人有资源,现在只缺一名仙帝。以当前的物资储备,长生道一开,我们能硬堆出七八个。我就问问诸位,这一仗有没有胜算?!”

“有!”

“长生道一开,我左凌泉一马当先,诸位道友,可敢随我死战?!”

“敢!”

呼喝声如雷动。

十余万修士摩拳擦掌,看着天幕时隐时现的裂口,眼神灼热。

各大仙君,来到法阵之内,做好了准备。

左凌泉手持惊堂剑,身形悬浮而起,来到半空之上、苍穹之下。

所以人目光集中在左凌泉身上,屏息凝气。

左凌泉浑身剑意冲霄,浩瀚如海的剑气灌入剑锋。

顺天而行,无穷无尽的太阴之力,也受到感召,疯狂涌入左凌泉体内,使他气势节节攀升,不过转瞬间,已经压住了在场仙君的气势。

“给我开!”

十余万人注视下,天地间剑光一闪,伴随雷鸣般的爆喝!

嗡——

天地震颤。

一剑劈向天幕,囊括整个视界的太阴神君化身,出现在了天幕之上。

金色阵纹构成的繁复封印,出现了一条巨大了裂口。

轰隆——

左凌泉本以为一剑下去,会露出那尊天魔真身。

但不曾想,封印刚劈开些许,五色洪流便当空砸下,犹如在银河底部,捅了个窟窿。

正如吴尊义所料,天地是一条生生不息的长河,人为修建堤坝,会让下游干渴,但不会让上游之水消失。

在封印中节流万年的天地之力,已经凝为实质,落入天地之间,便在半空炸开雾化为滂湃灵气,瞬间弥漫了整片荒原。

而天幕之后,那尊域外天魔,可能察觉到井底小虫子的异动,忽然加快了动作,开始强行撕裂封印。

咔咔咔——

金光混在在五色洪流中,蔓延至天际的阵纹,产生连锁反应,从中线开始往外崩塌。

上官玉堂和梅近水等仙君,也在同一时刻,察觉到拦在头顶的那道天花板,出现了松动,无尽天道又在眼前露出了真容。

上官玉堂急声道:“仙君速速破境,余者结阵护道!”

一言出,上官玉堂、梅近水、商寅、藤笙、东方烛照、紫霄、冥河老祖、九尾狐,彼此保持距离,同时化身了五色海洋的巨大漩涡,疯狂吞噬着天地之力。

黄潮老祖本来觉得剑心动摇,破境机会不大,但几千年公认的九洲杀力之最,在九洲危在旦夕之际,要稳固道心其实也不难,刚想尝试,就触摸到了破境的契机。

轰隆隆——

天空雷霆大动,九垓雷劫,事隔万年,再一次出现在九洲大地之上!

雷劫天威很强,但按照天道守恒的法则,越强的雷劫凝聚时间越缓慢;而且九个大雷劫同时出现的威力,此方天地承受不住,所以会一个个来。

因此与九名仙君同时渡劫、十余万高境修士护道的场面比起,天空凝聚的雷云,反而有点雷声大雨点小,几乎被封印崩碎带来的天地异象所掩埋。

轰隆——

很快,第一道天雷劈下。

上官玉堂最先触动破境契机,本以为第一个雷劫得她来抗,已经御出了玄武大盾。

但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一道紫色玄雷,直接砸向了在半空的左凌泉。

左凌泉动手劈开封印的瞬间,便察觉到太阴神君给予了他无尽的力量,助他劈开封印。

这股力量有多强,只看他有多贪婪,能承受多少力量!

随着天地被劈开,左凌泉察觉体内的太阴之力和太阳之力,在迅速恢复平衡。

他体魄每一刻,都处于闻所未闻的制高点,锋芒毕露的双眼,也慢慢穿透了天幕虚相,看到了天外的无尽深空。

那是一片浩瀚星域!

没有什么虚无缥缈,而是一片真实到极致的星海,一片纯净而幽远的浩渺之地!

不过天外的星空看的并不全。

有一尊庞然巨物,挡在视野的正前方,在和他对视!

左凌泉第一次看到天魔的真身,和壁画上所记载的‘饕餮’一样,天外的庞然巨物,体型臃肿,好似一个巨大的肉球,周身长着六条不知几千丈的手臂,顶端长着勾爪,看起来像是蜘蛛;肉球没有口鼻,只长着一只猩红巨眼。

天魔的眼中并没有疯狂之色,只是冷漠看着他,就好似望着一只跑到脸上的小虫子。

左凌泉并未被雷劫惊扰,毕竟天神要让他开门,不可能自己为难自己,这些天道规则衍生的死规矩,都被天地自行扫开了。

左凌泉手握惊堂剑,感觉力量在以难以言喻的速度提升,而且没有尽头,无论怎么提升,面对天幕之后那片浩瀚星域,都只能感受到自身的渺小。

慢慢的,力量给予的自信,已经让左凌泉有些膨胀,觉得只要再多一点,他就能踏出这片天地,把那只丑陋的怪物斩为齑粉。

但也就在此时,左凌泉忽然清醒了过来,察觉到了一丝不对——他的实力在疯狂提升,和太阴神君虚无缥缈的联系,却在迅速减弱。

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正在远离这片天地。

又或者,太阴神君在排斥他,用拟人语气来说,就是——事儿办完了,钱拿走,赶快滚。

左凌泉心中一惊,迅速回神,强行截断了天地之力的涌入。

因为他明显意识到,只要再往前踏出半步,他就会超越九洲天地能容纳的上限,被天地排斥,成为这方天地的‘外人’。

天地本没有意识,一切遵循天道法则,左凌泉停下对力量的渴求,天地之力的汇聚也同时消失。

左凌泉低头看向脚下,发现玉堂和梅近水,都在五色雾气中盘坐,疯狂吸纳灵气,同时注意着他。

玉堂也没踏足过九垓境,肯定不知道他现在所看到的情况,已经体会的奇幻感觉。

或许是怕玉堂冲太快,冲过头直接被天地驱逐,左凌泉开口提醒道:

“适可而止,别被力量驱使,忘记了界限。”

左凌泉说完后,又看向手中的佩剑,以及天外那尊虎视眈眈的庞然巨物,想了想,直接一步跨入了天地崩陷的裂口!

“左凌泉!”

“嚯——”

后方传来女子的急切呼喊和修士的惊呼。

左凌泉却神色坦然,因为他看到了对面,知道自己会前往何处。

踏——

这一步,好似跨出了百万里,跨过了百万年。

左凌泉往前跨出一步,却好似走到了世界尽头,与前方的浩瀚星域,只隔着一层透明的水幕。

而眼前的景象也愈发清晰。

天地之外,是一个浩瀚到没有边际的宇宙,方才看到的星域,看起来好似近在咫尺,但又像是隔着数万年的旅程,遥不可及。

面目可憎的天魔,就漂浮在千里外的虚空之中,听不到声音,却能感受到天魔身上散发出的无边煞气。

天地近乎死寂,内外都没有任何声音。

左凌泉回头看去,背后不在是九洲大地,也不是模糊记忆里的星球,而是一片迷幻的光影,就好似在铁簇洞天的外面,低头看着洞天的入口。

左凌泉悬浮于星空,很想再往前走一步,穿过水幕,去看看这片天地到底有多大。

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后,就被扫到了脑后。

毕竟天地再大,也没有清婉团儿大,更没有让人心旷神怡的温度。

贸然出去进不来,问题就大了。

左凌泉孤身一人,站在‘天门’之前,望着门外奇形怪状的天魔,开口道:

“……”

发现此地真空,说话发不出声音,左凌泉改为以心声传递意念:

“你到底是何方妖孽?”

天魔体型大到遮天蔽日,距离很远依旧难以同时看清全貌,猩红巨眼望着左凌泉,竟然做出了回应:

“嘎嘎——”

脑海里响起晦涩难懂的低吟,能听明白的,只有嘲讽和蔑视。

左凌泉微微点头,不会外语,也懒得在尝试沟通,抬手勾了勾,示意有种进来。

天魔一直都想进来,只是封印尚未完全破碎,天地的上限容不下它的躯体,在等待时机。

左凌泉确实担心,一步跨出去,就再也回不来。

但天魔能停留在天地之外等着进来,说明处于那个距离,是能进退自如的。

左凌泉在镇魔塔上,被这不可名状的畜生折磨的求死不能,此时看到本体,除了大点,也没觉得有多可怕。

因此,左凌泉沉默转瞬后,尝试跨出了水幕半步。

发现没有异样,左凌泉直接撞了出去,一剑赐向前方的庞然巨物:

“……”

口型在说:给我死!

天魔察觉肉罐头里的小虫子跑出来,猩红巨眸收缩,现出了被挑衅的怒意,一条千丈长臂,带着勾爪直接扫向了左凌泉的身体。

飒——

星海之间,出现了一点微不可闻的亮光,就好似繁星的闪烁。

但这一点亮光放在左凌泉之前,则是万丈寒芒!

左凌泉一剑出手,就发现这片天地,除了大点、上限高点,天道法则和九洲天地没啥区别。

而传闻中无比强大天魔,体魄虽然强大的骇人,但依旧在遵循着天道法则。

既然是同一个天道法则孕育出来的生灵,那就没什么好怕的,无非遵循‘弱肉强食’,谁弱谁死;而剑锋依旧是这片天地的真理!

左凌泉一剑出去,在无声无息间撕裂空间,瞬间斩断了天魔扫来的长臂。

下一刻,脑海里响起了天魔愤怒的刺耳咆哮:

“噶——”

天魔断掉的长臂,在转瞬间重新长出,六条勾爪同时扫向飘在虚空中的白衣人影。

左凌泉感觉到了天魔体魄的强大,但也同时察觉到了天魔技巧上的弱鸡。

感觉就好似一尊蛮荒巨兽,靠着本能和蛮力在捕猎,所有动作有迹可循,只要能抗住‘一力降十会’,完全有的打。

一剑试探过后,左凌泉眼底燃起了无边的自信与怒火,身形如同穿梭的电光,在天魔的六条勾爪下游移,一次次斩断勾爪,试图刺击天魔的瞳孔。

唰唰唰——

没有任何声音,只能瞧见群星之间微光的闪烁。

左凌泉和天魔血战的场面可谓恢弘浩大,但对于整片星域来说,又渺小如沙尘,就好似两只虫子,在不为人知的黑暗角落掐架。

左凌泉疯狂出剑的闲暇,余光也看向了出来的天地入口。

和他预料的一样,随着长生道打通,虚空之间出现了一个扭曲地带,肉眼难见,但能察觉到空间在此凹陷,出现了一个漩涡。

而往日飞升的仙帝,为何一去不返,左凌泉也瞬间想通了。

从四海繁星在旋转游移,他和背后的九洲入口却没移动来看,天地入口并非固定,时刻都在无尽虚空中漂流;而九洲这样的天地,虚空之中肯定还不止一个。

只要从九洲天地出来,涉足远方的浩瀚星域,就很难在茫茫星海和三千世界中,重新找到九洲天地的位置;不是上古仙帝不想回来,而是一旦涉足深空,归乡就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但天魔是怎么找到这里,并经常入侵的,左凌泉尚未弄懂。

彼此没法沟通,也没法问,左凌泉所能做的,只能是先斩杀这只家门外的灭世天魔,在设法研究更高的‘大道’。

飒飒飒——

太虚之中,没有半点声响,只能瞧见一道道剑光。

左凌泉速度快到此生以来的极限,虽然身形对比之下,像是在巨兽周边上蹿下跳的虫子。

但手中的剑锋,依旧是三千世界的真理!

天魔六条勾爪,在虚空中横扫,偶尔还把眼瞳缩为一点,施展‘吞天’神通,吞噬周边万物。

但打来打去,天魔也就这三板斧,上古先辈早就摸清了路数。

左凌泉只要抗住了彼此力量上的差距,应对起来无非是耗时间刮痧,慢慢把这尊庞然巨兽刮死。

前后尝试不下千剑,天魔体表出现很多创口,虽然眨眼就恢复,看似不可撼动;但只要‘天道守恒’,恢复力再强,资源耗储备也不可能无穷无尽。

左凌泉感觉这么打,自己完全能靠着技巧,把天魔磨死。但天魔也有智商,察觉在浩瀚虚空中抓住不住这只小虫子,就转头直接撞进了九洲天地的裂口。

左凌泉脸色一变,身形紧随其后,刹那间闪回了通天道,声音也在下一刻重新回到耳畔:

轰隆——

天崩地陷般的巨响,震撤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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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灵掌门人绝世战神李斯科的美国生活柯学傀儡师女总裁的贴身保镖小精灵之第五天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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