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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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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明明嘈杂纷扰,周念南这一声却异常贯耳。巷中女子身形慌乱,与男子齐齐退进阴影深处。

谢渺适时地回身,往旁边挪了挪,挡住巷口风景,“周三公子。”

周念南手提一盏琉璃珠子灯,上绘仙女幔舞,姿态蹁跹,宛若惊鸿。琉璃珠折射出七彩光耀,恰好投到谢渺脸上。

谢渺被晃花了眼,正待抬手去遮,周念南已将灯移开放低。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崔二呢?”他问。

这人当真是,一天不问崔慕礼就闲得慌。

谢渺忍住翻白眼冲动,假笑道:“崔表哥要是知道周三公子如此‘关心’他,想必会受宠若惊呢。只可惜我不是崔表哥贴身小厮,不然定会将他衣食住行一一记录下来,详细禀告给你。”

周念南听出她话里揶揄,意外没有生气,“问顺嘴了而已……你要回去了?”

谢渺点头。

周念南见她身边就带着两个丫鬟,取笑道:“你倒是胆子大得很,这样人多地方,连个护卫都不带。”

谢渺觑他一眼,他身后照例跟着左青左蓝,暗处肯定只多不少。

“周三公子说笑了。”她平静道:“我是什么身份,如何能跟你比?”

说完不等他回话,转身便走。

周念南被她堵得一噎,类似话他往常说过不少,但从她口中复述,怎就让人觉得不舒服呢?

他将那股子莫名其妙闷燥撇到一边,不着痕迹往巷子瞟了瞟,提步追上谢渺,“喂,谢渺,既然遇上了,我就发发善心,护卫你安全……”

不多时便到了京街口,崔府马车并排停驻,几抹熟悉身影正往马车聚拢。

周念南没瞧见崔慕礼,便不打算上前寒暄,正想转回自家马车,眼神又在一丛丛人影里溜过,滑到谢渺空荡荡双手上。

他不客气地问:“你今年怎么混得这么差,连盏花灯都没捞上?”

往年花灯,都是她沾崔府小姐们光,从崔慕礼那里求来。今年嘛……不求,自然什么都没有。

谢渺不打算跟他细说,轻哼道:“大齐哪条律例规定,上元节必须要人手一盏花灯才行?”

周念南问:“别人都有,独你没有,你不觉得丢脸?”

她满不在乎地道:“小孩子脸皮才一戳就破。”像她这种活了两世大人,如何能为这点小事而感到丢脸?

周念南越听越稀奇,见她小脸玉莹莹地仰着,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我来瞧瞧,你脸皮到底有多厚。”

两指在她左脸颊轻轻掐了把,指尖顿时触及凝脂,冰凉细腻,滑嫩像是一块豆腐。

谢渺没料到他有如此动作,愣了半瞬后才回过神,想也不想就狠狠拍落他手掌。

周念南敏捷地缩回手,识相地退后几步,偏嘴里还不怕死地挑衅,“嗯……确实比旁人脸皮要厚上不少。”

少女肌肤本就细嫩,饶是他控制力道,白净脸颊仍被掐出一抹红痕。谢渺不自知,反复用袖子擦拭,冷着脸瞪他,“周三公子,你念得四书五经都喂狗肚子里去了吗?!”

男女授受不亲,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啊?!

周念南装作没看见她愤怒,慢悠悠地道:“我们周家是武将世家,书念得少,不拘小节。”

谢渺被他无耻气倒,懒得跟他再多话,扭过头便要走,袖子却被人一扯,接着手里被塞进一柄琉璃珠子灯。

“喏,灯送你了。”

谢渺反手便要塞回去,但周念南跃身掠出好几丈远,眨眼已不见踪影。

珠子灯沉甸甸地坠在手心,谢渺想赌气扔掉,又有些迟疑。

无他,这盏灯太漂亮了。

正苦恼灯去留,拂绿和揽霞忽然恭敬喊了一声,“二公子。”

崔慕礼自暗处徐徐而出,月牙白衣裳被灯辉染上煦色。他右手执羊皮纸灯,笑容浅显,暖意却未达眼底,“表妹逛得可尽兴?”

“嗯,还行。”谢渺敷衍了事,“时候不早,该回去了。”

“确。”崔慕礼朝她走近,每动一步,羊皮纸灯同心结流苏便跟着晃一下。待走到谢渺身边,他递出手,“拿着。”

谢渺:???

崔慕礼道:“其他人都有。”

谢渺连忙拒绝:“我就不用了。”

崔慕礼目光停在她被掐红左颊,“所以,收了念南灯,便不要我了?”

语调平静如斯,偏又暗藏指控,隐隐散发危险气息。

谢渺熟悉他脾性,知晓他此刻定是心有不悦,按理说她应该识相,顺着他毛摸便是,但她偏偏生出反骨,想跟他对着干。

于是认真地点头,“凡事有先来后到,灯,一盏足矣。”

是吗。

他淡淡扫过那盏华丽琉璃灯,未几,抛却平日里守礼,以不容拒绝姿态,将羊皮灯塞进她手心。

“我要送,你便必须得收。”

谢渺做了个梦。

梦里她坐在一张圆桌前,周念南哼哧哼哧地搬来一头烤乳猪,得意洋洋地道:“谢渺,你家里那么穷,肯定没有吃饱过。来来来,我大发慈悲,请你吃一顿烤乳猪,保准你吃得满嘴流油,唇齿留香。”

谢渺不想吃,拧着身子要跑,被他恶狠狠地按着肩膀坐下。

“快吃!吃完了才能走!”

谢渺抵抗不过,含泪吃下两大碗猪肉,正腻得慌时,崔慕礼又领人扛来一头烤全羊。

“谢表妹,你吃了念南烤乳猪,便不能厚此薄彼,也要吃我烤全羊。”

谢渺哭着摇头,崔慕礼视若无睹,撕下一只羊腿,亲自送到她嘴边,彬彬有礼又强势地道:“我要你吃,你便必须得吃。”

……

谢渺猛地从床上坐起身,两手捂着耳朵摇头,嘴里不断嗫嚅着:“我不吃,我吃不下了,我不要吃!”

外间拂绿听到声音,急忙进来,“小姐,您梦魇了吗?”

可不是吗。

谢渺摸了摸满头大汗,有气无力地道:“我要沐浴。”

一抬眼却看到摆在柜子上两盏灯,立马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嚷嚷,“将那两盏灯都扔了!扔得越远越好!”

拂绿有些迟疑,“小姐,真要扔?”那可是周三公子和二公子送得,精巧别致,该要不少银子呢。

“扔!”谢渺磨了磨后槽牙,恨恨道:“再也不要让我瞧见它们。”

拂绿道她一时犯别扭,没有扔掉灯,只偷偷将它们藏进箱笼。

梳洗完毕后,谢渺到书房念经,还未念到半本,拂绿来报,说是崔夕宁来拜访。

昨日回来,谢渺已经叮嘱过揽霞与拂绿,谁都不许透漏此事相关风声。两名丫鬟虽牢记小姐忠告,此时见崔夕宁上门,眼里总归多了几分好奇打量。

谢渺屏退丫鬟,与崔夕宁在书房说话。

崔夕宁坐在窗边,手捧茶盏,眼神闪烁,欲言又止,“谢渺,你昨日……昨日玩得可开心?”

“还行。”谢渺反问:“你呢?”

崔夕宁挤出笑容,“还好。”

往常两人闲聊,还能得些趣味,今日因她心神不宁,两人干巴巴说了几句话,僵硬又客套。

谢渺突发奇想地问:“我给你念段经文可好?”

崔夕宁点头。

谢渺给她念了一段《心经》,“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1

谢渺双手合十,面容虔诚,声音轻而舒缓,如山涧一泓潺潺溪水,叫人心绪逐渐清明。

一轮念闭,谢渺抬眸,望向不再浮躁崔夕宁。都到这份上了,再遮遮掩掩,反而显得忸怩。

她打开天窗说亮话,“他是个什么样人?”

崔夕宁身子倏然一颤:谢渺看到了,果然看到了……她目光忧惧,双唇开开合合,半个字都挤不出来。

谢渺放下经书,竟还有心情执起一枚果脯,放进嘴里细细品尝。舌尖滋味,先酸后甜,倒与她们这些少女人生截然不同。

她喝了口茶,轻飘飘地道:“你既然找我,必然要说出点东西,才好叫我帮你隐瞒,不是吗?”

崔夕宁强迫自己对上她眼,试图从中解读出情绪。鄙夷、嘲弄、指责、奚落……没有,通通没有。她乌亮双眸异常平静,像未曾与风相遇湖面,除去夺人光彩,再无一丝波澜。

她没有看不起自己。

察觉到这个意外事实,崔夕宁心便轻盈了几分,斟酌着,缓慢地道:“他是个极好极好人。”

谢渺凉凉地道:“何谓好?是相貌好,人品好,学问好,还是家世好,德行好?”

“红颜不过枯骨,朱阁终成荒场,我中意他,仅仅是因他有一颗赤子之心,”想到意中人,崔夕宁眼神转柔,不自觉地弯起唇角,“他待我极好极好。”

连续两个极好极好,唇齿相依,流露缱绻情意。

谢渺却言辞尖锐,不客气地道:“最善变不过人性,他今日对你好,不代表往后也会对你好,更不代表只对你一个人好。”

她自认已够刻薄,崔夕宁却不怒反笑,目光盈盈地道:“他不会。”

如此笃定呐……

谢渺便叹:看起来,想挑拨他们已无可能。佛祖怎不早点送她回来?若送到他们未开始之前,说不定自己横插破坏,能叫他们躲开彼此,各自安稳一生。

念头一闪而过,马上又呸呸呸了几声:小儿妄语,佛祖宽宏大量,莫要与我计较。

她正色问道:“你与他是怎么认识?将来又有何打算?”

来之前,崔夕宁已想好迂回隐瞒之策,眼下却不知为何,倒豆子似将实情托盘而出。

“前年秋日游山,我不小心被毒蛇咬伤脚踝,眼看要毒发身亡,多亏他恰好经过,教丫鬟们替我排毒,又采来草药敷上,这才熬到去医馆救治,捡回一条小命……”

“过了段时日,我去渡口送人,竟见到他在那里搬运货物……你不知,他是个读书人,有一双笔直修长手,生来便该执笔挥墨。他明明搬不动那些麻袋,却满头大汗,咬牙坚持。我叫丫鬟偷偷送他银两,意在报恩,他却拒不肯收。”

“后来,后来……我心情烦闷,偷溜出府,本只想在河岸散心,这个傻子竟然也在,他以为我要投湖,与我苦口婆心说了一通,最后我没事,他却不小心掉进湖里,生了一场大病,也是因此,他在去年春闱憾而落榜。”

忆起旧事,崔夕宁满目愧疚,却也难掩其中感动与柔情,“谢渺,你说这样人傻不傻?”

傻,不仅一个傻,一对都傻。

谢渺道:“我听明白了,你与他两情相悦,心心相印。”

“是。”崔夕宁幽幽叹了口气,眼中尽是怅惘,“我并不是没有想过了断。”

谢渺装作好奇,“他是个穷秀才?”

“家中无良田,缸中无米面,虽有满身抱负,无法弃家不顾。”崔夕宁叹道:“他家中还有年迈祖母与年幼小妹,为供他读书,连饭都吃不饱。”

嗯,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

不等谢渺细想,崔夕宁继续道:“我父亲虽无官职,却把持崔府事务。他对我们兄弟姐妹几个期望,不可谓不高。”

崔夕宁长姐崔夕瑶,被嫁于范阳卢氏,乃当地名门望族,根基极为深厚。崔夕瑶丈夫是卢氏下一任族长,是崔士达为长女精挑细选出来丈夫。

高嫁女,低娶媳,崔士达深谙其理。他虽不如二弟有本事,但他膝下共有俩女,妥帖安排亲事,必能重振大房。

“依父亲习性,必不会容忍我与慎郎关系,我狠下心与他断绝情义,他无半分挽留,只祝我万事顺遂,背着我却日日咯血……他若挽留,我兴许还能硬起心肠。他如此为我着想,我无法辜负他一片情意。”说到此,崔夕宁已泪盈于睫,忍着哽咽,连声问道:“谢渺,你可懂我心意,你可怜他情意。”

若不知后事,谢渺定要阴谋揣测一番,但她见过未来,知晓那名“慎郎”对崔夕宁情深意笃,便再说不出风凉话。

这世上有真情,崔夕宁幸而得到,又遗憾失去。

谢渺内心触动,走到她身边,安慰似地拍拍她肩膀,嘴里却不留情地剖析事实,“你及笄已满两年,大伯父定会抓紧为你择婿,说不定暗中已在相看,你打算如何是好?”

崔夕宁咬咬牙,“大不了,大不了我与母亲说清楚,非慎郎不嫁。我母亲最疼我,定会帮我劝服父亲。”

孤注一掷,何其无畏。重来一世,崔夕宁还是崔夕宁。

谢渺掐指算算,离崔夕宁自缢还有小一年时间。而桩桩事件,恐怕便是从李氏得知实情开始蕴下伏笔。

李氏或许疼爱崔夕宁,但事实证明,她最终选择与崔士达站到统一战线。

“夕宁。”谢渺唤她名字,俯瞰进她眸深处,“你信不信我?”

“你说呢?”崔夕宁破涕而笑,“我只与你一人说过慎郎。”

谢渺颔首,无比严肃道:“听我,此事不可告知你母亲,万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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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那个男主盗墓开局进入怒海潜沙无刺诡怪侵袭与天同兽王者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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