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从耶律栾那里出来时,明月当空,顾璟一路负手缓行,往自己的宫室走去。
在他看来,和耶律栾的合作是各取所需,他要突厥马,耶律栾要秦氿,是一场交易。
新型弓虽然重要,但若一旦在全军普及,北燕想得到一把弓进而摸清其中的构造,复制出相同的弓来,其实易如反掌,而若是不在军中普及,那弓就算再好也不值一提。
但是马就不同了,突厥马是最好的战马之一,足可以令大祁骑兵的实力更胜一筹。
这一点,不止他想得到,那些武将们也一定能想到。
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用新型弓的制法来换突厥马,进而争取到军中的好感,对现在的他来说,是值得的。
他不是嫡子,父皇又偏爱顾瑧,为了那至尊之位,他必须自己为自己争取机会!
至于顾泽之,他太碍事了,也太碍眼了,难怪端王世子容不下他……
仲冬的夜晚万籁俱寂,唯有那深夜的寒风呼啸而来,吹得周围的草木在黑暗中摇曳不已,恍如群魔起舞。
冬猎第二天的仪式会从黄昏开始,于是白天也就没什么事了。
秦氿睡到日出三竿,才慢慢悠悠地离开鹿芩苑,去了猎台。
远远地,就听到秦则钰咋咋乎乎的声音钻进耳中:“……表弟,你只要把弓借给我,我保证给你猎一头熊回来。”
前方的几棵大树下,秦则钰眼馋地看着顾瑧手上的那张黑弓,拍着胸膛说大话。
“吹牛。”顾瑧摆明了不相信,“钰表哥,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别让熊把你给猎走了。”
秦则钰:“……”
他从前没觉得这个皇子表弟这么不招人喜欢啊,肯定是和他姐在一起久了,近墨……咳咳,近朱者赤!
正在心里暗暗吐槽自家姐姐的秦则钰一转头,就看到秦氿姿态悠然地走了过来,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秦则钰脸上的表情一变,殷勤地喊道:“三姐~~~你来啦,要不要喝水?”
他一边说,一边去倒了一杯凉水,屁颠屁颠地亲手递给他姐,一派姐友弟恭的做派。
秦氿拿着这凉冰冰的茶杯,感受着这迎面而来的瑟瑟寒风,怀疑这小屁孩是不是在故意耍她?
“三姐,你不渴吗?”秦则钰问了一句,也不等秦氿回答,又殷勤地提议道,“你要不要毽子,我给你打只山鸡做毽子好不好?”
秦则钰在心里盘算着:如此,他就能名正言顺地问顾瑧借弓了。接下来,他只要在三姐面前好好表现,三姐肯定会愿意给他也制一把新弓的!
秦则钰仰首挺胸地拍着胸膛保证道:“三姐,我一定给你做个最漂亮的毽子!”他这副自吹自擂的样子,就跟刚刚向顾瑧保证会给他猎头熊一模一样。
“好好!去猎山鸡!”顾瑧的眼睛亮了,兴致勃勃地抢着应道,“钰表哥,我觉得你猎只山鸡还是没问题的!氿表姐,你说是不是?”
秦氿淡淡地斜了秦则钰一眼,不客气地拆台道:“那可不好说。”她把这熊孩子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秦则钰:“……”
秦则钰觉得他姐也太看不起他了。
算了,他大人不记小人过!
秦则钰目光灼灼地又看向了顾瑧,道:“表弟,把你的弓借我一用,我去打山鸡给三姐做毽子。”顿了一下后,他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年纪小,不能进山林。”
这猎台附近自然是没有山鸡的,要打山鸡,自然是要进猎场才行。
顾瑧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宝贝弓,犹豫着道:“我也要去。”
“不行不行。”秦则钰态度强硬地反对道,“姨母不会同意的。三姐,你就陪着表弟在这等着,我一会儿就给你打只最好看的山鸡来。”
秦氿可不会让秦则钰这么轻松地拿自己当幌子。
这熊孩子真是一天不打就上房揭瓦!
她清了清嗓子,正要出声,就见顾瑧的目光穿过她,欢喜地对着她身后喊道:“皇叔。”
秦氿顺着顾瑧的视线看去,顾泽之策马从山林的方向踱来。
顾泽之单人单骑,既没有携弓箭,也没有带猎物,仿佛只是去山林里遛了一圈马。
顾泽之也看到了秦氿他们,策马向他们而来,白马雪白的皮毛在金灿灿的阳光下闪着光,英伟不凡,看得秦则钰眼睛闪闪发光。
彼此见了礼后,顾瑧忙不迭说道:“皇叔,你带我们进猎场吧,我和钰表哥要给表姐打山鸡!”
“打山鸡?”顾泽之挑了挑眉,看向了顾瑧身旁笑得格外灿烂的小丫头。
“是做毽子。”秦则钰立刻补充道,“我要给我姐做毽子玩。”
顾泽之爽快地应了:“走吧。”
顾瑧和秦则钰都是大喜过望,顾瑧喜的是他终于可以进猎场了,而秦则钰为的则是他有机会摸一摸复合弓了。
于是,顾泽之也不骑马了,把马丢给了侍卫后,带着秦氿、秦则钰与顾瑧步行进了山林。
皇帝冬猎,非同小可,猎场一带都会提前由禁军清扫过一遍,把那些野狼、野猪、野熊等等的猛兽赶到猎场深处,只是打只山鸡,在猎场的外围逛逛就行。
头一次进山林,顾瑧是哪哪都好奇,哪哪都新鲜,拉着秦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他们的运气还不错,没多久就看到了一只在林间漫步的山鸡,这山鸡很是肥硕,扑扇着翅膀时,那五彩斑斓的尾翼微微舒来,格外亮眼,如同孔雀开屏般。
秦则钰迫不及待地说道:“快,表弟,把弓借给我,别让那山鸡给跑了。”
顾瑧看着山鸡眼睛一亮,大方地递出了弓,秦则钰好不容易才拿到复合弓,珍惜地抚了一下弓身,他生怕山鸡跑了,顾不上多看,赶紧搭箭拉弦。
他一定要在三姐跟前大出风头!
秦则钰自信满满地一拉弓弦,轻轻松松就拉满了弓。
他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惊喜。
这复合弓比大哥说得还好!
秦则钰猛地松开弓弦,羽箭“嗖”地疾射而出,急速地穿过灌木丛,射在了距离那只山鸡不足半步的草地上。
“哈哈哈哈哈!”
顾瑧一点都不给面子地捧腹大笑,“钰表哥,你还口口声声说要猎熊呢,连只山鸡都猎不到!”
秦则钰恼羞成怒,脸颊涨得通红,又拔了一支羽箭,不服输地说道:“再来!”
但是,前方的那只山鸡已经被那一箭惊动了,扑腾着翅膀就要飞走,根本不给秦则钰补救的机会。
“给我。”
顾泽之伸出了手,秦则钰想也没想就把复合弓递到了他手里,就见顾泽之轻松地搭箭弯弓。
在一阵锐利的破空声中,羽箭精准地射中了山鸡细细的脖颈,一箭封喉。
“好厉害!”
三个人皆是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热烈地一起鼓掌。
秦则钰很殷勤地过去把那只死不瞑目的山鸡捡了起来,顾泽之的这一箭极准,山鸡身上没溅出多少血珠,尾羽更是完好无损。
秦则钰暗道:这顾三公子明明眼神挺好的啊,怎么会眼瞎地看上他三姐呢。哎,估计他是不知道三姐打人很痛,自己可千万不能告诉他!
顾泽之笑吟吟地对秦氿道:“走,我们做毽子去。”
这一刻,不知怎么的,秦则钰和顾瑧都觉得顾泽之说的“我们”不包括他俩,而且,他们的存在似乎仿佛好像有点碍眼。
一定是错觉!
既然打到了山鸡,他们就出了山林。
服侍顾瑧的內侍和宫女都在外面等得望眼欲穿了,见他们安然回来了,都松了一口气。
顾泽之说要做毽子,就真的做起了毽子来,他亲自从山鸡身上取下了几片尾羽,然后仔细修剪起来。
秦氿带着秦则钰在猎台附近的凉棚里搭好烤架,又吩咐宫人把取下尾翼后的山鸡清冼干净,拿去烤了。等香喷喷的烤山鸡熟了的时候,顾泽之的那只毽子也做完了。
“给。”
顾泽之把毽子递给了秦氿。
这只毽子选取了那只山鸡身上最漂亮的几根尾羽,那长长的彩羽向四面垂下,宛如一朵怒放的凤尾花,风一吹,几根羽毛微微晃动着,闪着绚丽的光辉,格外漂亮。
秦则钰怂恿道:“三姐,你来试试!”
秦氿也是跃跃欲试,把毽子往上一抛,然后用右脚去盘毽子……
毽子飞起,又落下,她准确地踢中了毽子,下一瞬,那毽子就被她踢了出去,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抛物线,好似一只展翅而去的鸟儿似的,最后挂在了不远处的树梢上。
“啊哈哈哈!”
秦则钰捧腹大笑,毫不掩饰神色间的嘲笑。
秦氿:“……”
这熊孩子就是欠揍!秦氿下意识地去摸腰侧的鞭子,才握住鞭柄,就听顾泽之含笑道:“踢得很好。”
顾泽之抬手把挂在树梢上的那只毽子取了下来。
“……”秦则钰的眼睛霎时瞪得老大。这顾泽之果然是眼睛被糊住了!
秦则钰也看到了秦氿的手已经抓在了鞭柄上,识趣地夸道:“三姐踢得真好,又准又有劲!”
秦氿自然知道自己的水平,被这两人夸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自家的熊孩子也就罢了,顾泽之这是……在无事献殷勤吗?!
当她从顾泽之手里接过那只毽子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帕子还没还!
秦氿扼腕地抿了下嘴,真恨不得捶自己的脑袋一下,她又忘带帕子了。
就在这时,前方的猎场方向传来一阵马蹄声,就见一队百人的禁军将士从猎场出来了,与此同时,另一支禁军将士与他们交错而过,进了猎场。
现在是禁军交班的时刻。
秦氿看着那队消失在山林中的禁军,随口问道:“我记得今晚要夜猎吧?”
“对啊。”秦则钰为了表现自己,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这是大祁朝自建朝起就立下的规矩,因为□□皇帝说了,我大祁朝是马背上打的天下,所有顾氏子弟都不能忘本,必须能骑善射,方能保家卫国……”
秦则钰起初还说得一本正经,说着说着,他就原形毕露了,耸耸肩道:“不过,三姐,你知道这么多没用,反正你肯定去不了,只能在屋里睡大觉!”
秦氿的回应是,直接把手里的毽子朝熊孩子的脑袋丢了过去……
不过,秦则钰猜错了。
当晚夜猎开始后,卫皇后就让秦氿也一起进猎场。
秦氿诚实地说道:“姨母,我不会骑马。”
她只能骑在踏晴背上慢悠悠地踱上几步而已,根本不能算会骑马。
卫皇后理所当然地笑道:“有泽之在。”
秦氿:“……”
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她会不会骑马跟金大腿有什么关系。
“姨母,我也要去!”秦则钰兴冲冲地凑了过来,觉得既然秦氿这么个半点不通骑射的三脚猫能去,那么他也能去吧!
“一边待着去!”秦则宁拎起小屁孩的后领就往顾瑧那边一丢,意思是小孩就该有小孩的样子。
秦则钰:“……”
在秦则钰和顾瑧可怜巴巴的眼神中,众人簇拥着帝后进了猎场。
现在夜幕已经降下,星月高高地悬于夜空,下方一支支火把照亮了周围的山林,亮如白昼。
进了猎场后不久,皇帝就拉着马绳停下了,朗声道:“夜猎乃以猎讲武,亦是以武会友。我大祁是在马背上打出来的天下,众卿亦不该忘本!”
“今日夜猎,众卿且大展身手,让朕看看我大祁男儿是如何骁勇善战,今日最先猎获野熊者,是为夜猎之魁首,朕重重有赏!”
那些勋贵子弟一个个都是热血沸腾,齐声领命,跟着就策马往山林深处策马而去,隆隆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皇帝的周围一下子变得空旷了不少。
秦氿有自知之明,乖乖地跟在圣驾旁。
顾泽之同样也没走,似乎没打算参加今晚的夜猎。
卫皇后看着顾泽之,含笑道:“泽之,小氿不会骑马,你可要多照应她几分。”
秦氿正望着秦则宁离开的方向,听到卫皇后这句话,连忙收回了视线,卖乖地对着顾泽之直笑。
她这一笑看在卫皇后的眼里,就是外甥女对顾泽之是真心喜欢。
卫皇后来回看着这二人,虽然顾泽之是比外甥女大了几岁,不过年纪大些会疼人,她越看顾泽之越是满意,觉得这门婚事有谱。
在短暂的停留后,皇帝继续策马往前,顾泽之与皇帝并骑,踏着月色往山林深处行去。
后方的秦氿小心翼翼地拉着马绳,光是这么缓步前行,就已经占据她全部的心思。
皇帝与顾泽之一路走,一路说着话,话题围绕着北燕。
“皇上,北燕其心不死。”
“只要大祁露出一点劣势,他们必会卷土重来。”
顾泽之说得这些,也是皇帝担心的,他身体不好,虽然最近好转了一些,但还是体弱。
若是一国君主身体不佳,那么很容易动摇军心与民心,让外敌有了可趁之机。
复合弓只是拿来吊着北燕的手段而已。
皇帝曾召了工部给秦氿制弓的匠人问过,由于每一张弓都有微妙的不同,因而齿轮的位置都需要额外计算,每制出一张复合弓就会有不小的损耗,这也就是意味着短时间里,很难量产并在军中推产。
无法用在军中的武器,哪怕再好,对于大祁而言,都是无用的。
皇帝眉心微蹙,眸色幽深。
如今这复合弓最大的价值,也就是让北燕可望而不可得。
越是忌惮,就越是不敢轻易开战。
大祁需要时间休养生息。
顾泽之意味深长地又道:“让顾璟和他‘周旋’也挺好的。”
皇帝怔了怔,笑了。
月光如水,正值仲冬季节,林中寒风瑟瑟,透着凉意,一行人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直到一个先行探路的禁军侍卫回来禀道:“皇上,前方好像有熊留下的掌印。”
“当真?带朕过去看看,”
皇帝面上一喜,策马过去了,其他人也紧随其后。
禁军侍卫发现掌印的地方就在前方不远处,许是因为下午下过一场小雨,泥土有些湿润的缘故,几枚掌印隐约地残留在了地面上。
这些掌印并不是很清晰,但还是能够辨别出的确是熊!
“真是熊!看来朕今日的运气还真是不错!”皇帝大喜过望,玩笑地说道,“说不定今日的魁首会让朕给拿了。”
秦氿莞尔一笑,凑趣道:“等表弟知道,怕是要羡慕死我了!”
顾瑧也想来夜猎,可是他年纪太小了,帝后都不肯答应。
秦氿目光灼灼地四下看着,瞳孔晶亮。她还从来没见过真的熊呢!
顾泽之扬手指着一个方向,道:“皇上,从这些熊掌印的方向来看,那头熊应该是往那边去了。”
皇帝抚掌笑道:“走,咱们过去看看!”说着,他已经率先策马去了。
皇帝兴致正佳,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扫他的兴,于是,一行禁军侍卫簇拥着帝后顺着熊掌印的方向前进。
银色的月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洒落在地上,让他们找起掌印来没那么费尽。
不过,熊掌印零零散散的,有的被荆棘遮住,也有的早已经被其它动物的足印所掩盖,要找起来并不容易。皇帝并不着急,权当是消遣,兴致勃勃地四下找着。
秦氿的眼力好,许多次都是她先发现的。
这一次,同样也是。
“皇上,”她兴奋指着一颗大树旁的一枚熊掌印,“在这里……郁将军!”
树后传来一阵细微的簌簌声,一个着霜色衣袍的青年牵着马从另一头走了过来,清冷的月光流泻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银色的流光,浑身上下平添几分清冷,几分疏离。
来人正是郁拂云。
郁拂云慢悠悠地踱着步,许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皇帝,脸上露出微微的讶色,上前行了礼。
皇帝看了一眼郁拂云空空的马身,笑道:“拂云,你今天可有些失手啊。”
他的意思是,郁拂云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猎物,这可不像是他的水准。
郁拂云淡声道:“皇上,总得给别人一点机会。”声音清冷,就如同这山间的夜风一般。
皇帝爽朗地大笑出声:“说得也是,有你在这猎场上,旁人可没有什么机会了。若是一连三天都是你为魁首,那也太无趣了些。”
“皇上谬赞了。”郁拂云拱手道,轻描淡写,却又傲气十足。
皇帝愣了一下,随后又是大笑,道:“拂云啊拂云,你还真是毫不谦虚。既然遇上了,你便与朕一起吧。”
“是,皇上。”郁拂云应了命,翻身上马,跟在皇帝的身后。
皇帝又道:“拂云,朕这一路便是跟着熊掌印走到这里的,一会儿若是找到了熊,就有你大展身手的机会。朕倒是要瞧瞧,你和泽之到底谁的弓射更胜一筹。”
郁拂云朝皇帝另一边的顾泽之看了一眼。
火把的火光映得顾泽之润雅俊美的脸温煦柔和,他唇边含笑,道:“若有机会,倒要请郁将军指教一二。”
郁拂云拱了拱手,“好说。”
这两个人,一个温润如玉,一个清冷似雪,明明气质截然不同,却又隐隐有一种相似极其相似的气质从内而发。
郁拂云冷淡的面容上露出淡淡的微笑,问道:“顾公子的连珠箭可连射几箭?”
顾泽之:“五箭。”
郁拂云的眸中亮起了异芒。
连珠箭难,难在稳准狠,郁泽之昨日奔射时那时机拿捏得极好的三箭已经足以让人惊艳,没想到他竟然还藏了挫!
“顾……”
说话间,郁拂云的鼻尖突然动了动,夜晚清冷的空气中不知从何时起,弥漫起了一股淡淡的花香。
这花香极淡,有些清冽,有点像是有薄荷草的气息,但与薄荷草相比,又多了一点甜腻。
这是……
郁拂云微微蹙眉,眸色幽深。
从风向来看,这气味应该是从西南方传来的。
郁拂云抬眼望向前方,这正是他们行进的方向。
郁拂云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顾泽之,见他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微微挑了下眉梢。
看来,顾泽之也闻到了?
两人目光相对,谁也没有说破,彼此之间默契十足。
皇帝骑马走在最前方,今晚他的兴致极高。
大祁朝立国之初,每年的冬猎都是要以君王猎到熊来告终。但渐渐地,这项传统就省了,不需要由君王亲自来猎熊,任何一位臣子猎到熊,都能当作是冬猎的祭物。
而皇帝,在他从前还是太子时,倒是在冬猎中显露过身手,但是后来……
他的身体败了。
自登基以后,几次冬猎,皇帝几乎都是在走走过场,偶尔也就是猎只狐狸什么的,别说猎熊了,就连熊都没遇上过。
“拂云,朕还记得四年前的那次冬猎,就是你猎到了熊。”皇帝怀念地说道,“那个时候你还不满十五岁,把熊驼回来的时候,满身血气,朕还当你失了手被伤着了。这一晃眼,你都长这么大了……”
“嗷!”
正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震天的嘶吼声打断了皇帝的声音。
这一刻,不少禁军侍卫的马都受了惊,不安地踱着步,鼻腔喷着粗气。
“前面有熊!”皇帝兴奋地睁目,一挥马鞭道,“走!”
帝后一行带了百来个侍卫,应付一只熊肯定是不成问题的,所以,此刻众人都只有兴奋,没有慌张,皇帝抓起了负于身后的长弓,跃跃欲试。
“嗷!”
又是一阵粗噶的嘶吼声传来,比刚刚更加响亮,并带着一种狂燥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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