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初定方略（上）

待三个孩子离开书房，随便聊了几句，李云逸望着相王，说道：“恕臣直言。请问殿下，您最大的理想是什么？”

李旦闻言一愣，最大的理想自然是当上皇帝，施展抱负，治理天下了，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他心里理所当然的把重新登上皇位，执掌天下做为自己必须去努力完成的事情。生为皇家子孙，只要有机会，谁不想登上帝位啊。可是让李云逸这么一问，心里又有些模糊，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云逸淡淡一笑，若不是看了那些机密文件，也难以发现李旦内心真正的想法。其实在李旦的心里，根本没有形成一个明确的理念，心志很模糊。这些年他一直在为摆脱困境而挣扎，或许他心里一直把登上皇位执掌实权，作为摆脱危险的目标吧，一种纯自然的反应。理念都不清晰，何以凝聚人心，创造大业？所以当务之急必须先帮他把理念理清楚了，而且李云逸也改变了之前不顾毁誉辅佐他直奔目标的想法。

李云逸也没想他回答，神色肃然，说道：“自则天皇帝登基改李唐为武周天下以来，翦除异己，打击政敌，朝中元老重臣、李氏皇室及宗室诸王已被清除殆尽，武周基业已经颇为稳固。那么文武百官何必定要违逆皇上的心意而支持殿下登上皇位呢？殿下既没有军队，可以一呼百应，又没有权力功绩，可以得到朝野拥戴，那么殿下要凭持什么来登上皇位呢？”

李旦身子一晃，神色黯然，自然自语道：“是啊，没什么凭持，大家为什么要支持我。”

姚崇马上变得紧张起来，不禁以目视李云逸。

李云逸淡淡一笑，说道：“所以臣给殿下献的第一策就是清心明志。如今武周看似稳固向荣，实则潜流涌动，朝野间恢复李唐之心潮涌不息。则天皇帝铁腕治政，任用酷吏屠戮朝臣、培树诸武势力坐大，所谓何来？就是为了打击和压制主张还政于李唐的势力，巩固武周政权。因此朝中虽乱局纷呈，各方势力错综复杂，但抽丝剥茧，拨开云雾，不难看出其根源实质就是拥武周天下与拥李唐天下之争。殿下身为李唐皇子，恢复李唐天下责无旁贷，此乃大义。若是任由这种情势继续发展下去，殿下不仅自身性命难保，祸及子孙，而且这天下必落于武氏家族手中，不复李唐矣。”

李旦、姚崇闻言均是动容沉思，思维逐渐清晰起来。

李云逸看了一眼两人，继续说道：“下面再分析一下当前的局势，殿下之所以感觉四面楚歌、朝不保夕，身处危局。皆因母皇猜忌，颇有嫌隙，有意打压。诸武争位夺权，多方陷害，使群臣不敢接近殿下。以致水深火热，犹如困在铁桶中一般，让殿下感觉彷徨不安，无从下手。究其根本，则因殿下是李唐仅存的两位合法继承人之一，而且殿下大智若愚，心怀雄略，宽德仁厚，虽战战兢兢、不敢稍有逾越，但仍为则天皇帝、诸武眼中钉、肉中刺，不剔除而不快。鉴于此，臣反以为这不是殿下的劣势，而恰恰是一种很好的优势。

首先，武周与李唐之争的关键在于则天皇帝，若她老人家年富力强，臣也不做此想。可惜她老人家已七十二岁的高龄了，心虽要强，但自然法则不由人，身体神志应该支撑不了几年。若一旦出现则天皇帝难以执政的情形，主张还政李唐的势力势必破茧而出，形成滚滚洪流，根基尚浅的诸武势力绝难抵挡。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全力阻止储君位置落于诸武之手，尽力争取两位殿下之一在皇上在位的情况下被立为储君，这样才能掌控未来局势的发展，避免分裂的战争发生、以至国气大伤。

其次，皇上虽然偏爱诸武，但从其放任朝中派系内斗来看，不过是利用诸武去制衡朝中的李唐旧臣，使他们无暇为恢复李唐天下而操劳，确保她能牢牢控制朝政，稳固政权的一种权术而已。这点也可从储君迟迟不能确立，皇上态度摇摆不定中看出，诸武和两位殿下不过是她掌控权利的两个筹码而已。若任何一方危及到了社稷和她手中的权力，皇上就是再偏爱也绝不会姑息。所以这些年殿下虽被幽禁，屡遭凶险，庐陵王被流放在外，犹如被弃，却都没有危及生命，因为两位殿下是皇上仅存的两个儿子，也是李唐旧臣拼死不让诸武一支独大的希望所在，没了两位殿下，皇上就等于没了制衡诸武、掌控众臣的筹码。所以只要殿下表面柔顺，卧心潜伏，别触及皇上的利益，那么殿下的安全就是有保证的。积蓄力量，静待时机，给予诸武致命一击，李唐天下可复矣。

其三，物极必反，器满必倾。这些年两位殿下被皇上打压后的柔顺低调，和诸武日益高涨的嚣张气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皇上不禁对身后事充满了顾虑。这天下毕竟是从李唐得来的，朝野虽臣服于则天皇帝，但对于李唐固有的感情，决不会允许诸武接掌天下。而且诸武能力平平，若不是依仗了皇上的扶持，朝中哪会有他们的位置，这点则天皇帝应该比谁都清楚，若想靠他们来统治天下，恐怕武氏一族将死无葬身之地。因此皇上必然会采取安抚朝野的举措，暂时打压诸武，改善两位殿下的待遇，以平息众怒，再觅良策。这就为恢复李唐、筑牢基础提供了一个大好机遇。”

说到这里，李云逸顿了一下，看见李旦赞同的神色和姚崇既喜又惑的神色，淡淡一笑，继续说道：“臣的第二策就是卧心藏胆。臣曾闻殿下的刘窦二妃入宫觐见则天皇帝莫名其妙的失踪，至今仍未有说法。殿下虽从未问起，但在则天皇帝心中，此事已成为永远解不开的一个死结，对殿下的猜忌和疑虑心理恐怕有生之年都难以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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