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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下,崇山峻岭巍巍峨峨,放眼郁郁葱葱,一派蓬勃景象。
而山谷林间却无炎热之感。正是空中飘渺如纱的仙雾,阻隔了阳光的炙热。
一方山谷开满了紫蓝色的风铃草,清风扬起,花海如浪。
老祖视线定在那花丛中的小小背影,掩埋在脑中深处的记忆顷刻间唤醒,清晰的同眼前画面交叠在一起。
他心口一紧,双唇轻颤:“女娃......”
第六十一章
小女孩跪坐在花丛中,伸手摘一朵花钟状的风铃草,小心翼翼地别在耳畔。
她转身看向前方伫立的身形修长男子,咧嘴嘻嘻笑。起身捂着耳边的小花,一路小跑过去,一边喊道:“拂墨,我把花别在发间,你瞧瞧,好看吗?”
男子听言,转过身来,本是清冷淡漠的眸色,却在迎看她欣喜欢悦的笑脸时,而愈渐柔和。
待女孩跑至跟前,他将她耳边欲坠的风铃草拈在指间,再施法固定在她发间,莞尔一笑:“好看。”
老祖略显错愕地看着前方场景中的一男一女,同他的记忆丝毫不差,但是女娃的五官容貌......是楠艾!
楠艾曾经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模样。
“怎会?”他一时费解,问向身旁的扶潼:“分明是女娃的记忆,可她的容貌为何是楠艾?”
扶潼也是不解,猜忖道:“如若她前世是女娃,或许记不住久日过往的长相,便在潜层的记忆里以她今世的模样代替了。”
老祖再看向前方言笑晏晏的两人,不免心生疑惑:“可她记忆里的我却与过往清晰无偏差,就连山谷风铃草的景致也分毫未变,唯独只有女娃的模样变了。”
“还有一种颇为罕见的情况。如若一个人的记忆出现了混乱,许会不由自主将自己带入到她记忆中的其他角色,从而扮演那个角色。楠艾有这段记忆,有可能是她见过这段场景。”扶潼解释道。
遂建议:“只凭一段记忆暂无法确定她的身份。族王无需着急,我们既然身在幻梦术中,不妨多看些,观察不同时期的记忆再做定论。”
老祖颔首同意,此事疑点重重,的确不可操之过急轻易下结论。
待前方一大一小的身影手牵手远离,不消片刻,两人眼前场景如晃影瞬掠,即刻转变。
在幻梦术中,所有可见的场景皆是依据中术者潜意识的回忆而随机变化,并无时间和空间的规律可循。
依旧在厉山,却是冬季。
凛冽的寒风在山坳间呼啸生威,纷纷白雪将山林妆点得银霭素霜。
山洞内,女娃蹲在火盆旁烤手。过会儿,她将两手贴在耳朵试温度,觉得合适了,便起身跑至正坐在石榻上,同帝轩讨论书中法术的拂墨身旁。
她盈盈一笑:“拂墨,你将手伸来。”
拂墨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仍是依言伸出手。
女娃赶紧将他手包住,待会儿凉了就没效果呢。她说道:“我刚烤了手,可以帮你捂暖些,你的手有些凉。”
拂墨愣了愣,随即淡淡一笑。他的手温一向如此,却不是冷,只不过没必要用法力催生温度。却没想女娃上了心,心里登时暖烘烘,胜过她小手的温度。
可是小小的手如何也包不住他的大掌,女娃皱眉思索一番:“不如我先暖你一只手,待会儿我再去烤,帮你暖另一只手。”
忽然,她面前伸出另外两只手,正是帝轩的。他颇为哀怨道:“你只知给拂墨暖手,却不知给轩哥哥暖手啊?”
女娃瞧了眼他手,抬头笑道:“那我帮拂墨先暖好,待会儿就帮轩哥哥暖吧。”
帝轩狡黠一笑,两手迅速捂住她脸:“你的脸烤得红通通,直接用脸暖还快些。”
女娃小小的脸被他捂得只露出两只圆溜溜杏眼,嘴里咕哝着,听不清她话语。
拂墨一掌不留情地拍开帝轩的手,将女娃拉至自己身前,抱坐在腿上。
女娃靠在他怀里,朝帝轩皱鼻头,哼了一声:“轩哥哥就喜欢欺负我!不给你暖了!”
帝轩却不以为意地啧啧两声:“谁让你们兄妹两整天在我面前腻歪,我家小溪怎就从不黏我呢?唉......”
“你就爱欺负人,谁要黏你?”悦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女娃一听,视线转去,只见来人一身雪白兜帽毛氅,走进洞来,将身上雪花抖落,掀开帽子,露出一张妍丽如花的脸。
女娃眼中瞬喜,忙从拂墨身上跳下来,小跑过去:“溪姐姐!我还以为你今日不来了呢。”
帝溪目光状若无意扫向坐在石榻上的拂墨,见他视线仍紧随女娃,她眉头蹙了下。
女娃跑来,帝溪摸摸她发顶:“想我了?”
“嗯!!”女娃抬头笑得欢喜。
她两眼忽闪,拽了拽帝溪的毛氅,垫着脚尖在她耳边悄言:“溪姐姐,我想出去堆雪人,待会儿你就哄说带我在洞口凿冰溜子吃,然后我们......嘻嘻!”
帝溪笑着小声应下:“好嘞。”
就在女娃以为计划即将得逞时......
“不好!”拂墨不容拒绝的声音插了过来。他神色严厉几分:“莫要以为悄声细语我就听不见,外头风大雪大,生病了可别哭鼻子。过来!”
女娃欣喜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拂墨哪儿都好,就是有时候冷下来的样子特别吓人,比外头的风雪还冷,慑得她心发慌。
女娃乖乖听话地走了过去。拂墨将她一抱,又坐在了怀里。见她丧气地垂着脑袋,叹了叹,只得委婉地对她进行一番说教。
而坐在一旁的帝轩饶有兴致看着拂墨“教育”女娃,颇像一位煞费苦心的老父亲啊!
他不经意视线一转,正恰看见帝溪盯着拂墨女娃两人,眼里未掩盖怨念。
帝轩笑脸顿僵,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帝溪显露出这般表情。
而旁观了这一切的老祖,也十分诧异。那时他注意力都在女娃身上,并未注意到帝溪。
不免疑心:帝溪同女娃感情一向很好,女娃更是屡屡在他面前夸赞帝溪,可帝溪这个神色......显然是对女娃或者他表露不满。
他一直认为帝溪真心喜欢女娃。
另一个疑点便是:如果楠艾是女娃,她的记忆里,帝溪绝不可能会流露出怨恨的样子。何况女娃当时背对帝溪,又怎可能瞧见她是什么表情,断不会自行将帝溪想象为这神情。
老祖一时陷入沉思,如果这一段不是女娃的记忆,又该是谁的记忆?洞里明明只有他们四人。
蓦然间,一道振翅的声音响起,很轻微,但逃不过他耳朵。
老祖转头随声源望去,只见山洞壁上站立一只青鸟,正居高临下注视洞里发生的一切。
“精卫?”
老祖怔愕地看着那只青鸟,猛地想到楠树曾与他说过的话——楠艾变作艾草前曾为一只鸟。只不过那时他看不清她究竟是只什么鸟。
扶潼显然也看见了那只青鸟,问道:“这是师父当初赠予女娃百岁生辰礼的精卫吗?”
老祖点点头,此青鸟正是当初伏魅所赠,而后一直陪在女娃身边。女娃死后,精卫也不知所踪,他以为它飞走了,当时一心寻找女娃,从未寻过它的下落。
难道精卫才是楠艾的前世?她作为旁观者,有许多同女娃一致的记忆,所以才会无意识将自己代入到女娃的角色?
可精卫当初只是普通的鸟,并非神鸟。依照楠树的说法,五万年前楠艾的前身才来到历山,最终化为艾草。一只普通的鸟如何活过十几万年?
就在老祖百思难解时,场景又是陡然晃过。
山林间,春意浓浓,花开似锦。鸟雀聒噪频频,溪水涓涓细流。
女娃与帝溪坐在溪水边的碎石上,两人挽起了裤脚,双脚泡在溪水中。
帝溪问道:“女娃知道炎帝每日要去的地方叫什么吗?”
“知道!”女娃点头道:“爹爹说过是去归墟。拂墨便是打那儿来的,那里是太阳升起的地方,爹爹每日都得以神力升起太阳。拂墨说那里可美了,比厉山还美!”
忽而,她眸色一暗,低下头来:“可是爹爹和拂墨都不愿带我去见识一番。”
帝溪将她沮丧的面色瞧在眼里,说道:“我也听轩哥哥说归墟很美。那海比东海还要碧绿清澈,像宝石一般,天比厉山的天空还要湛蓝。海天一线,美轮美奂,说得我都想去一遭瞧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