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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士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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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婚的时候,什么都不用问,就当自己是一个案几,一张坐席,听凭长辈和礼官摆弄即可,让你往东就东,往西就西,道远切记,切记。”

这是作为一个过来人,同时也是新郎宾赞的常惠给任弘的忠告。任弘也明白,不管哪个时代,结婚时,在入洞房办正事前,新郎新娘就是一对工具人。

于是,元凤六年七月十五这天,从早上到傍晚,工具人任弘便一板一眼地做着那些繁杂的礼俗。

在亲迎这个环节里,他亲驾由萝卜所拉的墨车,带着两辆副车,在锣鼓喧天的阵仗中,来到宗正刘德家门面前。

门扉已大开,任弘下了车,接过张敞和杨恽递来的那只肥美大雁,与作为女方家长的元贵靡行揖让之事。

抬起头时,任弘在下巴蓄了须,穿着一身玄端的乌孙大王子眼中,看到了和自己同样的迷茫: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元贵靡虽然受解忧公主影响,更像个汉人而不是乌孙人,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懂个屁的婚礼啊,只能和同样不懂的任弘,在礼官摆弄指挥下,于刘德家门前尬舞。

元贵靡得先跑到门外朝西两拜,任弘也得拜,拜完又揖,进门后在刘德那一大家子如同看戏的笑容下,小步挪到供奉楚藩祖先楚元王刘交的宗庙前,将门外的拜揖再做三次。

出了庙来到厅堂前,谦让三次,终于把已经累得不再不折腾的大雁放进厅堂里,任弘一时间竟有些羡慕它。

经历这些让人头晕的揖让后,任弘才终于看到自己的新娘。

汉人的婚礼,和那写在儒经上的古板“士昏礼”还是有些不同之处,据说先秦的新婚夫妇要穿黑色的衣裳,任弘自己被套上的是确实是“纁裳缁袘”。

但新娘的衣裳却变得色泽光鲜,外着皮衣朱貉,繁露环佩,内有长裾连理带,头上蓝田玉,耳后大秦珠。脚上穿着漆画屐,以五色彩为系,正走出厅堂左边的屋舍,朝任弘款款行礼。

任弘看着那身形有些发怔,倒真如初见时给他的惊艳,两鬟何窈窕,一世良所无。只可惜瑶光的手里持着一把小羽扇,遮住了自己的面容,只有一对好似会说话眼睛也看向了任弘,露出了笑意。

算起来,因为该死的宗室婚俗限制,她们已经快一个月没见面了。

而站在其边上的则是傅母女师,一位四旬左右的贵妇人,眼神有些强势,这便是让任弘也闻名遐迩的乌孙右大将之妻冯夫人。

解忧公主心系女儿婚事,特地派了最亲信的冯夫人来充当女师,她和其余随嫁送亲者都穿着通体黑色的衣裳,只披着带花纹的披肩,更凸显新娘的光鲜亮丽。

但任弘也就能看她两眼,便要朝新娘一拜,转身而去,还得压制自己回头的欲望。

元贵靡对汉式婚俗十分陌生,冯夫人倒是对这一套十分娴熟。在乌孙时,解忧公主的陪嫁隶妾随从们也常有婚娶之事,多是由她来主持。虽然离家万里迢迢,可这些仪式,仿佛能将大家拉回大汉,多***声笑语。

只可惜近几年来,喜事越来越少,丧事却越办越多,当年跟着两位公主去乌孙的几百人,已没了大半。

冯夫人知道楚主的心愿是有朝一日,能带着还活着的众人回到大汉,不求生到酒泉,只望能死在玉门之内。他们是被时代洪流卷走,流落到乌孙的种子,却终究没法在异域扎根。

“昔日乌孙昆弥以一千匹马作为聘礼让楚主和亲乌孙,如今乌孙接了西安侯两百斤黄金的聘礼,还以两百匹西极马作为嫁妆,让瑶光公主嫁入汉家,这或许是个好的开始吧。”

冯夫人虽是婢女出身,却格外聪明伶俐,在西域为楚主持节奔走多年,长袖善舞,很会看人。她见过贪婪好色的西域王侯,见过渴望功名的中原使者,但这位西安侯,却是一个异数,身上有少年的雄心壮志,又有中年人的狡黠圆滑。

十七年前,在远离中原的热海之畔,冯夫人亲手为楚主接生了瑶光。看着她在夏都草原上翻滚长大,和同龄的男孩们一起开弓骑马。极强的好胜心让她事事不肯落后,连弹奏秦琵琶都有金铁之声,最见不得兄弟姊妹受欺负。也只有在月事疼痛难耐时,才露出些许柔软虚弱的神情。

冯夫人也曾忧心,这样的女子,往后谁能降得住?

担忧今日消失了,看来西安侯确实有些拿住公主的手段,冯夫人瞥了一眼新娘,她看向他的眼神,是冯夫人过去从未见过的乖顺。

这让冯夫人更加安心,她知道公主性子外刚内柔,像一匹乌孙草原上的小野马,一般人可驯不下来,可一旦驯服,却又格外忠实亲昵。

又因为他是以西域立功封侯,在事涉西域时颇有发言权,楚主有了这样一个女婿,或能更早实现夙愿。

所以冯夫人尽心尽力,与刘德的夫人一起操持这场婚事,不仅要看住瑶光别让没耐性的她失礼,还要指点元贵靡,让他对新妇说些到夫家后要勤勉,勿忘孝敬公婆之事——虽然任弘是父母双亡。

元贵靡嘴里对妹妹说着“戒之敬之,夙夜毋违命”,可冯夫人看得出来,今日一直很兴奋的瑶光,眼中反而浮现了一抹忧色。

虽说长兄如父,可在解忧公主的诸多子女中,瑶光反而更像能担责任的大姊。尽管经过龟兹一役后,大王子有许多改变,但在面对匈奴胡妇的两个儿子时,依然没有瑶光的胆气。

还是冯夫人在为瑶光束衣带,结佩巾时,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公主安心,楚主没有失去女儿,却多一个能成大事的佳婿,这是好事。”

瑶光颔首,冯夫人亲自送她出了刘家大门,来到等待已久的墨车前,任弘正在轻轻抚着萝卜的额,让它一会儿脚步踩得稳一些,见冯夫人搀着瑶光过来,便朝她们一拜,将手里的马辔递了过去。

任弘先前特地问过张敞等人这道礼仪是什么意思,张敞跟他扯了一堆“今壻御車,即僕人禮,僕人合授綏”的话。

不过在任弘看来,这道礼仪,总有种丈夫结婚就要将家中诸事大权拱手相让的感觉……不妥,不妥啊,大丈夫岂能一日无权!

若换了平日一起出游时,瑶光早就不假思索接过来了,她马术车技都比任弘更好,今日却不能说话,只由冯夫人笑着代为谦让推辞:“未教,不足与为礼也。”

为瑶光披上避风尘的罩衣,扶着她踏着几上车,坐进有帷幕的车舆中,冯夫人知道,自己便只能送到这了。

眼看马车渐渐远去,操持多日的心放了下来,冯夫人眼里竟含了泪,连忙拭去,心中有些伤感,更多的是高兴。

她仿佛看到,一株被移到异域的树,开花结果,种子又随着一阵风,飞回了东方的故乡。

……

“没别人了,说话吧,吾等得绕着尚冠里一圈,车到我家还要半刻。”

任弘双手持着辔,心里想着这莫非是后世婚礼花车绕县城游街的由来?

他今天坚持让萝卜作为服马,尚冠里的街道十分宽广,路边颇有一些看热闹的人,任弘遇到熟人面孔还要朝他们颔首,但端坐在帷幕里的瑶光却可以小声说话。

瑶光却不作答,任弘只能循循诱导:“你若不说可没机会了,待会到了家,还有诸多礼仪要走,忙活上小半个时辰才完。”

这下瑶光憋不住了,长长呼了一口气,隔着遮脸的孔雀羽扇道:“任君……”

“还叫任君?”任弘嘴角露出了一丝笑:“难道不该叫良人或者夫君?”

瑶光却不上当,唾道:“任君休要诓骗我,刘夫人说了,行了合卺礼才能改称呼。”

“刘夫人还教了你什么?”

瑶光回想起来,却忍俊不禁:“都是女儿家闺房之话,可不能叫你知晓。”

刘德的夫人是典型的小家碧玉,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嫁给刘德,作为续弦。

她年纪虽比瑶光大不了多少,但按照宗法礼制,却必须充当瑶光女性庶母的角色,今日送到门口,昨夜更郑重其事地找到瑶光,与她谈了不少事。

比如夫妻第一夜要做些什么,刘夫人的脸红得几欲滴血,声音越来越小。瑶光都看呆了,只不好告诉她,草原上长大的女子,配牛配马配羊那还不是年年见,配人也见的不少啊,乌孙人风格彪悍,每逢夏日大会,都是尽情狂欢的日子,喝醉之后,那些从不压抑的喊叫真是震天响,听得在母亲身边正襟危坐的她们纷纷窃笑,却从不感到尴尬。

而像她的女护卫,有了看上的男人,会直接上前要与之困觉。

可当真轮到自己头上时,瑶光一想到待会婚事结束要行夫妻之礼,还是有些紧张,话也不说了。

一时间,车前车后,迎亲的人依然吹吹打打,热闹非凡,尚冠里的各家则走出家门朝任弘贺喜,车上反而静了下来。

等绕到没有人家的里墙时,瑶光却说话了。

“任君为何选了我?”

在西域时她无比自信,可来到大汉后,瑶光却有些心虚起来。

她开始数起自己的不好来:“我不懂礼节,没有中原女子的娴淑,心里总放不下母亲,乌孙公主的身份看似尊荣,可在不少人眼里却是蛮夷女子,也不能给任君仕途带来些利好,反而耽误你前程。“

这半年里,长安城对这场婚事的议论,瑶光或多或少都听说了些。

这担心就大可不必了,虽然眼下瑶光手里拿着遮面的羽扇,但任弘自己就是“小留侯”,再娶一个女诸葛回家作甚?

任弘想了想道:“当年在西域时,旁人都说我单骑上天山,挣下了这封侯富贵。殊不知,我是昏厥着过去的,帮我翻过那道坎的,可不止萝卜,还有公主你。”

瑶光乐了:“这么说来,任君是为了报恩?”

“非也,是觉得这样的奇女子,一旦错过,就再找不到了。”

任弘道:“我答应过一个人,要将汉阙,立到极远的地方去。远过玉门、远过葱岭,可能会远到从来没汉人去过那另一片海的边上。”

“我这一生,注定要走得很远。往后像翻天山那样的险境,恐怕不止一次,需要一个能与我一路相互扶持,不离不弃,最好关键时刻,还能持弓刀护着我的妻子。”

瑶光长出一口气,认真地说道:“这点,妾倒是做得到!”

一番话下来,最后一点嫌隙已消,任弘握紧了辔,家快到了。

“少君且坐稳。”

“为夫要加速了!”

……

ps:今天只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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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朱元璋求我教他做皇帝这主角我当不了我以妖格担保娘娘每天都盼着失宠无尽武装一见你我就想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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