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三川口（一）

第二日夜里，城外有援军叫门，狄青得了消息忙起身去迎，到了城门口范雍和杨景和等人已然在了。

狄青放眼一望，只见援军人数不足两千，领军的将领解释道：“刘将军在庆州接到救援土门的命令便出兵前往，待到抵达保安军与石元孙石将军汇合后，两位将军联合鄜延路黄德和黄都监一部北上收复塞门。

大军半途接到延州急报，刘将军当即带领三千骑兵前来救援；今日黄都监带领的步兵未到，刘将军派我先行入城支援，他在三川口留待步兵一齐进城。”

范雍这边却早已喜极失言，拍着将领的双臂不住地点头，半晌才替将士们安置了营房。

众人此时一见刘平做派谨慎周全，都诚服安心、歇下不提。

...

第三日卯正，狄青到了城楼上观望着敌人和援军的动态。

太阳刚刚升到中天，只见一队人马从远处飞驰而来。

狄青见之生疑，下了城楼去迎，正好在城楼下遇到杨景和，两人点头示意后，一同往城门前去。

领头的将领进了城门递了令牌道：“将军已在城外将队伍分成数队发出，不知范大人现在何处？”

杨景和闻言皱眉道：“为何要分队发出？”

那将领双目圆睁，疑惑道：“我军半道遇上了范大人派来的使者，说是范大人已在城东等候，因怕奸细混入大军进城，特请将军将大军分成数队发出。”

杨景和闻言大惊，与刘大勇对望一眼，那将领见她面有惊惧，心下立知中计；杨景和回头欲与狄青商议，却见他不知何时已转身往城楼上去了。

...

围城打援，原来如此。

李元昊打下土门后按兵不动，并不是为了整顿队伍，而是在等刘平和石元孙的消息；直到确保二人发兵北上塞门之后，他再火速攻下金明砦。

如此一来，刘平二人接到救援延州的消息，一定会集中生乱，当即回师救援延州，而他、便可在延州城外布下天罗地网，以逸待劳，静静等待着快马加鞭、筋疲力尽的援军。

李元昊围的是延州城，打的却是来救援延州的刘、石二人。

他要的，从来都不只是延州而已。

...

从早间就有援兵陆陆续续地叫开城门，直至午后，共计五十余队、两千余人。

狄青立在城楼上和杨景和商量应敌的布防，忽然听得身后哗然，回头望去——竟是范大人披了甲胄登上城楼来。

范雍乃是文官，平日里都是青衫长袍，何曾碰过兵刃铁甲；此时他身披着甲胄执剑而来，难免有种悲壮的英雄气概。

卢守勤等人跟在范雍身后上了城楼，狄青拱手请命道：“刘将军中了敌人奸计，将大部将士先行发往延州，只身陷入绝境之中，末将愿领命前往增援，还请大人发令。”

范雍厉声道：“捐躯赴国难，视死乎如归。刘将军舍身忘己只为保住延州，不让西夏人踏上我大宋的土地；西夏人十万之众，纵使倾我全城兵力也难相抗，断没有出城送死、置延州军民于不顾的道理！若是延州城沦陷，岂不是让刘将军白白牺牲了？”

狄青心中一滞，再无言以对。

片刻之后，听得城门守卫来报，刘平麾下都头卢政率了数队人马，出城救援刘将军了。

范雍长叹一声，摆了摆手，一言不发。

狄青回头望向城外，那几队人马飞速往地平线奔去，渐渐融入荒原、瞧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