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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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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这次清远学馆过了县试的有六人,除了薛庭儴四人,便是王奇和一个叫做李嵩的学生。

眼瞅着临近府试,从湖阳乡到平阳府差不多需要一日多的时间,林邈决定提前带几个学生上路。

也是府试的规矩比县试又严格了一些,须有两位廪生作保,且两位廪生开考当日都得在场应保,林邈这是打算去找熟识的友人帮忙。

这样的情况下,招儿自然不能再跟去了,刚好她最近生意正忙着,薛庭儴走了,她也能专心致志做自己的事。

她给薛庭儴收拾了行囊,又带上足够的银两,就将之送走了。

临走时,薛庭儴颇有些小哀怨,他自然看出招儿如释重负的轻松。

“咋不走了?升子还在外面等……”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却是她被薛庭儴压在墙上狠狠地亲着。

又狠又重,临分开前还咬了她嘴唇一口:“等我回来!”

然后薛庭儴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招儿半晌才缓过神来,擦擦自己的嘴,去了大门外看着那辆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的骡车。

一时间感伤不期而至,就好像突然失去了什么东西。

不过扭个头的功夫,招儿就没空去想这些了。

今年他们的摊子比去年铺得更大,兼顾着湖阳乡和安阳乡的同时,又去了两个新地方开拓生意。那座小山头经过一年的将养,比去年肥沃了不少,已经出了两茬菜。

当然光指着这些肯定不够,不过他们多少也算是有自己的根本。现如今这山头大变了模样,一部分被划成了菜地,有的地方不适合种菜,就用来种了果树。如今高婶和周氏都有活干了,负责在山头上养些鸡鸭之类的,若不是不适合养猪,她们还想弄几头猪来养。

干了十多日,她们发现这种方式十分轻松。地方够大,鸡鸭也不用管,剪了翅膀让它们满山跑。地上或者树上掉下来什么虫子啥的,都让它们给吃了,不用操心给它们顿顿喂食,一天只用喂一遍就好。

唯一要做的就是教会它们到了时间回巢,不过这些小家伙儿们都非常聪明,固定的时间被赶过几次,就都知道自己回去了。还有就是要注意将它们和菜地隔开,不然菜会被鸡鸭霍霍了。

而另一头,招儿的成衣生意也终于开始了。

去年筹谋了大半年,去各处送菜的同时,就在打听哪儿有便宜的布源。最后定了两家,招儿先弄了一批布回来先试着做。

负责做衣裳的妇人是早就说好了的,招儿让高升几个在山头上又盖了几间屋子,专门请了人来做,相当于是办了个小作坊。

工钱按件数算钱,多劳多得,做一套衣裳给五文的工钱。有些手快的妇人一天下来能做四五套,也是二十多文,相当于一个成年劳力出去打零工的工钱了,也不耽误做家务侍候老人什么的。

不用想这种活儿放出风声,多的是人抢着干,不过招儿历来做事不喜欢出风头,只找了几个以前给她做过活的妇人先来做着。

等第一批衣裳做出来,招儿亲自押着出去卖了一趟。

生意出乎意料的好,也是招儿长时间没去卖衣裳过了。她脑子活泛,会选布料,也不贪多,男人衣裳就选了三个花色,女人的衣裳花色就多了,她按着年纪挑了一些样子做。

例如女儿家都喜欢娇嫩的颜色,就做些符合她们年纪的新样式;年纪大些的妇人,她们则适合相对沉稳一些的花色和样式。至于老妇人们穿的,招儿没有做,一来到了这个年纪的妇人,都没有那么爱俏了,人也俭朴许多,都是能将就一年是一年。

不光如此,她在卖衣裳的同时,还带了不少头花、珠花、胭脂水粉类的小玩意同卖。这个主意是薛青槐给她出的,这是他以前的老本行,清楚里面的路数,且也有价格便宜的货源,现成的生意不做白不做。

男人也就罢了,姑娘家妇人们来买衣裳的时候,免不了就会顺道买上几样。看似一个赚不了多少,但架不住量多。几次做下来,竟不比卖衣裳差,招儿便多动了些心思,和薛青槐商量着又往里添了不少样数。

现如今卖衣裳的骡车几乎相当于一个移动性的小货摊,尤其去年冬天里招儿找木匠订做了几个车厢,有一面车壁是可以放下来的,本是为了展示卖的物,如今横着放着的那一面车壁,倒是可以兼顾在上面摆些小东西什么的卖,算是开了挑货郎一行的先河。

好不容易等一切步入正轨,忙得晕头转向的招儿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算算日子,府城里的薛庭儴也该快开考了。

*

林邈等人终究还是来晚了。

府试三年两试,去年空了下,今年比往年参试的人要多很多。等他们到了时候,连找了几个客栈都没有地方。最后只能找了一家离考场远,且颇为简陋的客栈住下。

即使是这种客栈,也是只剩了最后几间空房,客栈中前来应试的学子很多。他们到的时候正值中午,从大堂里经过时,就见得有不少学子同桌共饮,高谈阔论。

安顿下来后,林邈就出门了一趟。

直到外面天都黑了,他才回来。看其神色,似乎心情有些不好的样子,薛庭儴猜着莫是出去受了什么气。

次日,林邈又出门了,一直到下午才回来。

可以明显看出他面上有几分喜色,对薛庭儴等人说已经找到愿意给几人作保的廪生了。

林邈这次出去确实受了不少气,他以为与他相交甚好的人,在他递了拜帖后,竟然面都没露,就让下人将他打发了。他换了一家再去,对方虽见了他,却不愿意轻易帮其作保。

毕竟作保此事当慎之又慎,就怕出了什么错连累自身。

林邈自然也清楚这其中的事,就是如此他才会去寻他自以为有些交情的友人,他觉得有他本人做担保,旁人会相信他才是,却万万没想到对方会推脱。

殊不知等他离去后,被他寻得那几个人,无不笑他是乡下待久了,竟然连规矩都不懂了。

这规矩自然是府试开始前的规矩,也是应试的学生找廪生作保的规矩。

林邈以前拜师于北麓书院,他自是不缺保人。而他在乡下,只要人品端正,寻上门找他作保,他从来不收任何财物,也是能帮则帮,哪里知晓每年这个时候,就是平阳府各地廪生大赚一笔的时候。

县试一场,保一个最少要给二两辛苦钱,即使如此也供不应求。一个县拢共就没有几个廪生,林邈每逢县试那么忙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为人虽一丝不苟,但素来好说话,又是不要钱给作保的,还不是都来找他。

而府试,相当于县试又高一等,廪生给人作保,至少要封一笔不低于五两的酬谢银子。林邈带了六个学生来,一分钱不想出,也不怪旁人不待见他。

可这个道理薛庭儴却是清楚,一来是因为那个梦,二来也是薛青山每次赴考,就各种巧立名目管家里要银子,其中这个请廪生作保的银子,一直是让赵氏放在嘴里骂的万恶之首。

让赵氏这种乡下老妇人来说,那些廪生就是些死要钱的。

薛庭儴问林邈从哪儿找了人给他们作保,他怕莫是林邈自己掏银子给他们寻,这样心里那里过得去。

听了这话,林邈羞愧不已,他也是听了那位姓田的友人,才知道为何被人拒之门外。

之前林邈上午出去又找了两个曾经与他有过几面之缘的廪生,境遇与之前差不多。出门的时候碰到一个衣着贫寒中年文士,看模样也是寻上门来求保的,一问之下两人都是为了馆中学子四处奔波,索性凑做一处,你给我学生作保,我给你学生作保。

两人交谈甚欢,便找了一处喝茶吃饭,林邈才从田秀才口里得知这其中的门道。与林邈相同,田秀才也是做不来那种巧立名目要银子的嘴脸,再加上他们所在的乡下也并不富裕,才会贫寒如斯。

而田秀才带着他的三名馆中学生就住在附近不远的一处客栈,离这里并不远。

按下不提,次日林邈就带着薛庭儴等人去府衙报考了,与县试般无二致,在此不用细表。

之后几人静下来心里用心读书,也算是府试之前的临时抱佛脚了。

*

招儿从后山下来回村,一路行过来经过薛家的地,见偌大一片麦苗绿油油的,看起来就喜人,可有一片地的苗却是老远看去颜色就不对。

她定睛看去,还真是不对。若说其他地处的麦苗是葱郁的,生机勃勃,那一块儿的苗却是好像缺了水,又疏于打理,明显就是没长好。

而这块儿地是薛家分给薛青山的。

那一场事后,薛青山被撵出薛家。

不管他再做了什么坏事,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他手无缚鸡之力,村塾也开不下去了,总不能让他饿死。

薛老爷子犹豫了几日,将老三老四叫了来,也把薛庭儴叫了去,说是把家里的地分给薛青山两亩。

薛青柏和薛青槐没说什么,他们做儿子做弟弟的能说什么,即使不愿,老爷子也不会听他们的。明知道会生了矛盾的事,还叫了他们来,不是明摆着做样子,主要还是看薛庭儴的。

薛老爷子的意思也恰恰如此,只是比较隐晦罢了,再加上还有赵氏在旁边又是骂又是哭的,颇有几分强按牛头硬喝水的意思。

薛庭儴心知肚明却没做声,只道一切都看阿爷的。

薛老爷子欣慰地点点头,次日就从自己的地里择了两亩出来,分了给薛青山,让他好好种地,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

至于大房的地,他没动,那是留给薛俊才和薛有才兄弟两个。其实老爷子明摆着就是让其他三房吃亏,按当初说的,他和赵氏的地他们先种着,等百年之后,几房平分。如今为了一个被除名的人少去两亩,等于其他三房该分的地平白又少了。

只是如今二房、三房、四房都有各自的营生,也没人与他去计较这件事,他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打从今年开春,薛青槐就在商量把地给佃出去,现在生意这么忙,他根本没有空种地。

他这边一开口,三房也嘀咕着想把地佃出去,本来按薛青柏的性子,兄弟佃地,他佃过来就是,自家人种着也放心。

可打从去年他去了小山头帮着做活,能放在地里的心神就有限了。如今他们两口子都在小山头帮忙做活,薛青槐一个月一两,周氏也给开了五百文的工钱,两口子一个月加起来就是一两半,一年就是近二十两。

种一年的地下来可赚不到二十两,扣了税子口粮啥的,一年也就只能落个几两银子。两口子虽沉默寡言,但也干活实诚,拿了银子就得把活儿干好,薛青柏几乎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小山头上。

默默在心里把账算了,周氏决定也把地佃出去,浑当那地每年交了税子就只落个口粮,赚银子从这边赚也是赚。三房四房都佃了,二房自然不用说,本来他们的地就算是佃给了三房四房,如今自然一起佃。

事情说出来,薛老爷子不悦了很久,可他一个人也种不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三房将地都佃出去了。

当时这事在村里可是引起了一阵议论,都说薛家这是做甚,怎么把地都佃出去了。只有些许人心里有数,见薛老四和二房的招儿带着村里几个小子驾着车进进出出,就知晓人家的生意不少赚。

既然地都佃出去了,肯定是生意比种地赚,一时之间村里人羡慕眼红的不计其数,可有薛族长在哪儿,又有个薛庭儴在哪儿,旁人也不敢说什么。

所以现在薛家的地,除了薛老爷子的自留地,就只剩薛青山种的那两亩。

能看出,佃出去的地被侍候得很好,佃户精心照顾,等到收成时主家也能多分点儿粮食。可薛青山那地,就有些太埋汰了,哪个庄户人家这么种地,估计要被人骂死。

招儿在想薛老爷之知不知道这事,知道后又是什么反应。

回去后,她犹豫着要不要说,后来想想还是不管了。殊不知另一头,薛老爷子早就知道这事了,气冲冲地去找了薛青山两趟。

先是苦口婆心地说,又是骂,薛青山只是点头应是,事后该咋样还咋样。

这不,眼瞅着地里的苗都泛黄了,明摆着就是没浇水施肥,杂草也没除,薛老爷子又找到了薛寡妇屋里,这一次可不是光骂了,而是上手打。

哪知没打几下,薛青山竟然晕倒了。

这可把薛老爷子吓的,当场跑回来准备叫了三儿子去请大夫。

薛青柏不在家,赵氏听了后大惊失色,知道招儿在家,就找上了招儿。招儿脚程快,上山一趟找了薛青柏,另一头薛老爷子则和赵氏急匆匆地往薛寡妇屋里去了。

招儿和薛青柏带着大夫来时,正听见薛寡妇正对老两口哭,说家里日子过得艰难,她怀着身子连个鸡蛋都吃不上,薛青山种地也不成,每天回来都是累得倒头大睡。

赵氏直抹眼泪,她个妇道人家可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大儿子遭罪了。疼了这么多年的大儿,哪里遭得住看他这样。

薛青柏带着大夫进去了,招儿随后跟上。就见不大的一间屋里乱糟糟的一片,土炕上躺着一个人,看面色有些青白,人似乎也比以前瘦了不少。

可招儿一点都不同情他。

因为说得紧急,来不及去镇上,薛青柏就从邻村找了个大夫来看。这大夫大抵医术有限,也看不出个什么来,只说了亏空太过,需要好生调养。而此时薛青山也醒过来了,一看见赵氏就嚎嚎大哭起来,偌大一个男人,母子两个抱着哭,不知道还以为咋了。

别看刚才薛老爷子慌,这会儿可做不出慌的样子,板着脸说了一句该,就扭头走了。

招儿和薛青柏也走了,回去的路上,两人面面相觑后,薛青柏面色有些感叹,招儿倒是坦率直言:“我看他莫是装的。”

“大哥,他……”说着,薛青柏住了声,他本就不是个喜欢道人长短的,尤其也是知道薛青山和二房的恩怨,说了怕招儿心里不舒服。

其实薛青山还真是装的,等赵氏走了,屋里只剩了他和薛寡妇两个人,他一下子从炕上坐了起来,得意地对薛寡妇笑着道:“你瞅着,很快我爹娘就会把我接回去了。”

薛寡妇笑了笑,扭脸的时候眼中却闪过一丝鄙夷。

“家里还有什么能吃的没?我饿了,去给我做一点。”

等转过来时,薛寡妇却是愁眉苦脸道:“也就只剩了一碗米,我这就去做。”

薛寡妇出去了,薛青山躺在炕上,一想到要不了多久就能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不禁有几分得色。

实在不能怨他没了体面,可真脸朝黄土背朝天,他才知道日子能难成什么样。

想着,他挠了挠裤裆处。

挠了两下,不解痒,他又挠了几下,最后索性手伸到里面去挠。

挠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不对劲,将腰带解开去看。

一看愣住了,他那上头竟然长了几个红色的小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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