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重逢后的第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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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温柔的男声没有一丝遗漏地传入顾攸宁的耳中。
有多久没有听到他这样温柔的声音了?又有多久没看到他这样温和带着笑意的模样了?有那么一瞬间,顾攸宁以为到了过去了,到了两人在京城相处时的日子……那个时候,无论是在澄园还是在九里巷,男人只要有空就会陪着她。
他们就算不说话,也能整日腻在一起。
各自看着自己喜欢的书,或是姬朝宗处公务,她靠在他的怀里翻看着书,偶尔眼神一撞就相视一笑。
而如今,男人笑容依旧,看的却不再是她。
明明先前还肯定男人心里是有她的,若不然他也不会做出那些事,更不会在她摔倒的时候急匆匆过来,她还记得他脸上未加掩饰的担忧……可此时看着姬朝宗望着谈欣,听他用这样温柔的语气哄她,她又不敢确定了。
也许他真的忘记她了。
也许有一天,他真的会喜欢上别人,从前独独对她的温柔笑容也会给别人。
……
明明当初离开姬朝宗的时候就是这样想的,想着他会遇见一个更好的女子,两人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而她会选择在遥远的地方祝福他,可如今真的看见他和别人这样亲密无间地待在一起,看着他用这样温和的嗓音和笑容,顾攸宁又觉得这颗心难受得厉害,又闷又窒,让她都有些喘不过来气了,她想让谈欣离开,想走前拉住姬朝宗的胳膊不许他看别人,想霸道地宣誓主权。
可看着不远处郎才女貌的两人,看着姬朝宗脸上的笑容,看着谈欣满眼都是他的模样。
顾攸宁突然又有些退缩了。
她有什么资格过去?有什么资格让姬朝宗不看别人?
巨大的懊悔在此刻填满了整个心脏,眼前好似又浮现了一抹雾气,顾攸宁低着头,握着托盘的手指由于太过用力正在微微颤抖,那托盘的白瓷盘一震一震的,终于惹得谈欣回过神,她看着人喊道:“顾娘子。”
由于谈言的缘故,她无疑是认识顾攸宁的。
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这,索性问人,“你怎么会在这?”说话的时候,谈欣的眼中没有隐藏探究和打量,她知道她那个蠢哥哥十分喜欢顾攸宁,这大半年一有空就往酒肆跑,被人拒绝了无数次还乐此不彼。
今天她出门的时候,谈言还在家里一会往走一会又往走,问了一句,知道是想约顾攸宁出门看烟花,只是之前被人拒绝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都想敲敲谈言的头问问顾攸宁究竟有什么好的!
不过一个开酒肆的,除了长得好看身材好,有什么资格进她谈家的门?偏他跟吃了迷魂药似的,还有其他人也是,以前一个个只知道追在她屁股后面,现在一群人凑在一起,三句不离顾攸宁!
谈欣早就习惯了众人的追捧,如今因为顾攸宁有了落差,自然对她提不喜欢。
更不用说今日居然还在姬朝宗的屋子里看见她!
怪不得不接受她哥哥,原来是待价而沽,等着更好的人选啊!谈欣一想到这,杏眸一眯,对顾攸宁的存在是越发不爽了……可她不是那种光会娇蛮使性的人,这会姬朝宗还在这,她便是再不高兴也不会发作,只是侧过头,扬着一双明媚的笑眼问姬朝宗,“姬郎,你怎么把她叫来了呀?”
说话间是藏不住的优越凌人,好似顾攸宁就只是个下等人。
姬朝宗听出她话中的语气,一双长眉立刻就皱了起来,薄唇微抿像是要发火,可余光扫见帘女子因为那声称呼而微微发白的脸,心中忽而又闪现一抹残忍的快意,他没说话,只是往身后的引枕一靠。
他今日外穿一身宽松的墨色长袍,能窥见里头穿着一件雪白中衣,头发用一根玉簪半束,很是家常的打扮却没有让他变得平易近人,仍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望着顾攸宁的方向,他没有开口,一脚曲起,一脚前伸,而此时曲起的膝盖搭着一只修长的手,这会他的食指和大拇指正在轻轻摩挲着。
“你说呢?”
他问的是顾攸宁,“你说,你为什么会来?”
语调是从前的漫不经心,甚至比初见时还要多一分冷漠,可若是细听的话,还是能从中察觉出一抹复杂的。
只是屋子里的两个人,一个满心都在想着这两人究竟什么关系,一个早就思绪紊乱,哪里分辨得出?听人询问,顾攸宁抬起水润的眼眸看了姬朝宗一眼,可看着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心下不由又是一窒,勉强压下心底的苦涩,垂下眼眸,抿着唇,轻声说,“詹大人怕大人吃不惯这里的菜,着过来帮忙。”
帮忙?
就这么简单?
谈欣细眉轻拧,她总觉得事实没那么简单,不过见她这样低声下,倒是让她觉得没什么有压力的了,姬朝宗是什么人?纵使一时被这女人的美色所迷,也不会昏了头脑娶她家。
刚想冲人再说几句撒娇的话,可视线刚落在男人的身上,她就陡然一惊。
刚才还和她笑说着话的男人此时脸色阴沉得厉害,比先前顾攸宁没来时,他看着她不耐烦的模样还要可怕,就像是覆了一层凉凉的寒霜,致使那双漆黑的瞳仁都挟卷了无声的风暴,而那只搭在膝盖的手更是紧紧攥着,力道大的让谈欣都有些担心他再这样握下去会骨折。
“姬郎……”
谈欣有些畏惧这样的姬朝宗,声音都变得有些发颤了。
可姬朝宗却没有会她,他幽深的凤眸死死盯着顾攸宁,像是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怒火,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咬牙切齿,喝道:“出去!”
已经不是被人第一次这样呼喝了,顾攸宁心里难受,但也不至于像头一那样白了脸,她低着头把手里的糕点放在桌子,然后什么也没说,转身退了出去。
刚刚退到外头就听见一道刺耳的破碎声以及女人掩不住惊惧的尖叫。
脚下步子骤然停下,顾攸宁头,这会布帘还没有彻底落下,她看见先前放在小几的青瓷茶盏碎成一地,茶水溅,满目疮痍。
……
到厨房。
李婆子等人看着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大对劲。
想来是她离开的这会功夫,先前跟着她出去的两个婆子已经把园子里发生的事说了,没有会她们的目光,她寻了个僻静的位置倒了一盏已经有些凉了的茶,垂着眼睑,一口一口慢慢喝着。
李婆子看她回来便打发了身边的婆子,让她们各自去忙活了。
其实早间知道那位大人吃了她们送过去的东西,她就已经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了,后来听王婆子她们说起园子里的事更是大吃一惊,虽然不清楚这顾娘子和那位大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但总归是早就认识的。
这可不是她们能腹诽的事,在顾攸宁来前,她就仔细叮嘱过了,不准她们乱论。
若不然惹得那位大人不喜,可就麻烦了。
主家那边倒是得说一声,至少别真的把这位顾娘子当作一个普通的酒肆老板才是……秉着这样的心情,李婆子走过去,恭敬道:“顾娘子,今日午间做什么?”
顾攸宁看着精神颓废,听人询问才勉强提起一些精神,刚要说话,杜仲就来了。
“杜护卫。”
其余婆子见他进来纷纷起身问安。
杜仲点点头,目光在屋子里梭巡一番,最后落在顾攸宁的身上,走过去低低喊了一声“夫人”,他的脸色十分难看,声音也有些为难,“主子说,中午要吃您做的芙蓉肉、八宝豆腐还有煨鲜菱。”
李婆子起初是被那一声“夫人”所惊。
虽然早有猜测,但也没想到这两人之间竟是这样的身份,心跳莫名加速,一时暗惊自己竟知晓这样的隐秘,一时又庆幸,得亏得她一直对这位顾娘子恭恭敬敬,没做过什么得罪人的事,要不然她可真是死了都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
等反应过来,又有些闹不明白这两人如今是在闹什么别扭,而且那几道菜颇为费时,这顾娘子手脚都受了伤,哪里撑得住?
杜仲显然也想到了,不由劝道:“不如您……”
“没事。”顾攸宁摇摇头,知道姬朝宗这是故意在磋磨自己,嘴角泛出一抹苦笑,声音倒是十分平和,“你去吧,会做的。”
杜仲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只叮嘱李婆子等人,“你们在一旁伺候着。”
李婆子哪有不应的道?恭恭敬敬送了人出去,见顾攸宁已经戴上围布又挽了袖子,一时也不知该怎么称呼人比较好,又想到先前那一声只有自己听见,思来想去还是喊人“顾娘子”。
“您身体不适,不如您在一旁坐着,老奴来掌勺?正好这几道菜,老奴也会做。”
顾攸宁摇摇头,那人嘴巴挑得很,谁做的,一口就能分辨出,他既然主动发了话,她自然不能假手于人,朝人露了一个温和宽慰的笑,“没事,来就可以。”
那芙蓉肉原料是用猪肉和虾肉,每块猪肉放一只扭成骰子大小的虾肉,敲扁后放在滚沸的水中煮熟捞起后,再放进油锅中炸熟,最后再用半杯酱油,一杯酒,一杯鸡汤淋制而。
这道菜又耗时又耗力,她的手肘和膝盖虽然都擦了药,但站得时间长了,不免还是会感到不舒服。
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越到后头,手肘越是无力,膝盖也疼得好似下一刻就会撑不住摔倒,李婆子看得担心不已,虽然不清楚这两人究竟是为什么闹别扭,可看那位黑衣护卫的态度就知道那位大人心里是有顾娘子的,要不然也不会到现在还用“夫人”来称呼,等日后两人和好,那位大人想起今日顾娘子带伤做菜,谁知道会不会一恼就发作她们?
可这位顾娘子也是个倔的。
她纵使有心想帮忙,也不敢硬抢,只能待在一旁做些力所能及的活。
等过去大半个时辰,这几道菜总算是做出来了,因着天寒,怕一路过去这菜受了寒,李婆子连忙帮着装进了食盒中,等人要出门的时候才又小声询问,“真的不用老奴陪您过去吗?”
顾攸宁摇摇头,谢过人,又说了一句不用,便提步往走。
她刚一走,其余婆子就朝李婆子围了过去,一脸纳闷奇怪的表情,“老姐姐怎么对那位顾娘子这么客气?”就算那位顾娘子是来帮她们的,也不必如此吧。
李婆子张口,可看着这些人的脸又闭紧嘴巴,挥挥手,没同她们细讲,只说了一句,“今日这府里发生的事都别往头传。”见她们一副不大在意的模样,想来是把顾娘子和那位大人的事当做一桩风流韵事来看了,生怕她们去外头胡乱说道,不由沉脸威吓,“那位大人是个什么脾性,你们是知道的,惹了那位不快,詹大人也保不住你们!”
这话果然管用,一群人嘀咕几句,倒是不敢再说了。
*
谈欣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比姬朝宗还要变化多端的男人,一会温声细语,一会又沉着一张脸,好说话的时候扬着一张让她见之心跳加速的笑脸,翻脸无情的时候冷得像冬日里的冰柱子,脾气还火爆的很,什么东西都摔,完全不管旁边还有人坐着,就连吃东西也是……刚刚还让她多吃些,可就在她的手要伸向那盘梅花糕的时候又被人冷冷盯着,似乎她的手真敢摸过去,她就会变得跟地上那些残片似的。
若说她最初对姬朝宗是心动,那么此时倒是有些跟人较劲了。
越不好驯服的男人挑战起来才越有意思!
要是能把姬朝宗这样的男人驯服得温顺听话,那该是多有就感的一件事!谈欣只要想到那个画面,心肝就忍不住一颤,余光忍不住朝对面的男人看过去,自打先前发了一次火,除了向那个黑衣护卫吩咐一声后,这个男人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
谈欣甚至觉得若是有办法的话,他一定会当场让她滚出去。
可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他即使对她如此厌恶、不耐烦的情况下,还把她留下了?女人的第六感让她觉得这事和顾攸宁脱不了干系……这个男人只有在面对顾攸宁的时候,情绪才会起伏变化得特别厉害。
果然——
就在外头有人通禀“顾娘子送午膳过来”的时候,男人的脸色立刻又变了,从最初的不耐烦和死死压抑到现在像是在期待着什么,又好似不愿旁人窥见,硬扯出一抹漫不经心的模样,等目光觑见旁边的那盘梅花糕,他又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又沉了一张脸。
纵使再不肯承认,看着这一会一个样的姬朝宗,谈欣也明白这两人肯定有关系!
还不浅!
从小就不服输的性格和想驯服姬朝宗的心情让谈欣整个人都像是燃起了一把熊熊烈火,她就不信自己比不过顾攸宁这个卖酒女了!等到男人沉声传话让人进来的时候,谈欣立刻收敛起了脸上的不满,朝人的方向靠过去,还没靠近就看到男人冷漠到没有一丝情绪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那眼中一点情绪都没有,幽深得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到底年纪还小,看到这样全身散发着寒的姬朝宗,说一点都不怕是假的。
脸上的笑容一僵,没再靠过去,但也没退去……她已经明白了姬朝宗先前为什么对她和颜悦色,虽然心里恼这个男人对她好颜色居然是因为别的女人的缘故,但正好让她趁机利用一把!
“姬郎~”
她听着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故意撅起嘴巴,和人撒娇,“你还没看过咱们宣化的烟花吧,今天可是最后一晚了,晚们一起去看烟花,好不好?”
这话落下的时,帘的脚步声一顿。
姬朝宗似乎也有所察觉,目光往那块软帘看去,他没有会谈欣,却也没有再让她退去,就坐在软榻上,手搭在膝盖,凤眸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块布帘。
直到布帘被人掀起,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中。
肉眼可见她苍白的脸色以及微微抿紧的红唇,他的心突然跳得很快,撑在膝盖的那只手也不由自主地轻轻握了起来,他似乎在期待着什么,期待着她抬头,期待着她冲过来说“不许答应她”,可那个女人却什么都没说,她只是低着头在外面沉默了一会,然后重新迈了进去,朝着他的方向,低声说,“大人,该用午膳了。”
一声“大人”让姬朝宗彻底变了脸。
所有的期待落空,他阴沉到未加掩饰怒火的眼睛就这样死死盯着顾攸宁,似是能从她的身上盯出无数个窟窿出来,那握拳的手更是绷得发出“咯吱咯吱”骨节响动的声音。
谈欣看着这样的姬朝宗,畏惧之余又有些生。
姬朝宗看着她的时候只有两个表情,冷淡和厌恶,哦,还有假装出来的温和,却怎么看都达不到眼底,可对顾攸宁呢?这个男人纵使再想遮掩,再想隐藏,也能看出他对这个女人是不的。
他把所有的爱与恨,所有浓烈的爱情都给了这个女人。
眼见屋子又重新归于寂静,而那两个人,一个低着头站在外面,一个握着拳坐在里头。
虽然谁也没有说话,但就是能让人瞧出笼罩在他们两人身,独属于他们,与外界格格不入的场,就好似有一个光圈把他们罩了起来,旁人再怎么想参与都进不去。
从未有过的挫折让谈欣在此刻变得更为好斗起来。
不顾两人此时是哪般心情,她继续笑道:“姬郎,这大冷天的,你怎么一点都不体恤顾娘子呀?”说着摆出一副女主人的模样,径直和顾攸宁发了话,“顾娘子,你快进来吧。”
“唔,”
她偏头想了下,笑着指着自己和姬朝宗中间那张小几,“就放到这张小几来,这儿阳光好,和姬郎就在这用膳。”
顾攸宁并未理会她的话,而是把目光落在姬朝宗的身上。
可男人经由那一会,情绪已恢复如常,所有的暴怒、不满、生、失望全都在顾攸宁抬头的时候收敛干净,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那双幽深到不带一丝情绪的目光望着她。
顾攸宁轻轻抿了下唇,也没说话,低头端着托盘走了过去。
待布置完午膳刚要离开,就又听谈欣发了话,“顾娘子别着急走呀,听哥哥说顾娘子善琴,不如就劳娘子为我们抚琴一曲。”似是以为姬朝宗不知道,她边说边笑着侧过头去看姬朝宗,“姬郎不知道吧,哥哥可喜欢这位顾娘子了,今日出门的时候还想约顾娘子出去看烟花呢。”
“不止是我哥哥,咱们宣化不知有多少人喜欢顾娘子,瞧着都有些吃味呢。”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打量着姬朝宗的脸,果然瞧见自己这番话说完,身边男人的脸骤然又阴沉下去,这下可不止是暴怒了,就连屋子里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度。
顾攸宁原本已转身打算往走,听到这话却拧了眉。
她扭头去看身后的谈欣,跟这位谈小姐,她并未怎么接触过,虽然因为谈言的缘故见过面,但也只能算得是点头之交,倒也清楚她今日屡次针对她是因为什么缘故。
她其实并不介意别人是喜欢她还是讨厌她。
这世的人千千万万,她既不为他们的喜好而活,自然不会因为他们的言语而有所芥蒂,若今日这儿只有她们两人,凭她怎么说,她也懒得会,可……姬朝宗在。
纵使他们两人如今闹到如今这个地步,她也不愿让他误会什么。
刚要开口解释,可那个男人却先她一步说了话,“是吗?”男人牵起嘴角,不冷不热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他仍曲起一条腿靠坐在引枕,间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他整个人在阳光的沐浴下宛如神话故事中的天神。
“竟不知顾娘子还会抚琴。”他边说边摩挲着自己的指腹。
“姬朝宗。”顾攸宁蹙着眉开口,“并未给旁人抚过琴,谈将军应该是上来找小满时听见的,可我……”
“谈将军……”姬朝宗眼中戾色愈浓,摩挲的指腹骤然收紧,嘴角轻抿,嘴上嗤道:“叫的可真亲切。”说完也不再看人,握起筷子,冷声,“你若不想弹就滚出去。”
处于暴怒中的男人完全不会她的解释。
顾攸宁张了张口,最终还是选择闭上嘴巴,见杜仲要替她说话,她也只是朝人摇了摇头,刚才她过来的时候已经听外头的护卫说过杜仲挨鞭子的事了,心里猜到是因为什么缘故,她怎么还能让人为了帮她而再让杜仲被姬朝宗斥责?
他既然想听她弹琴,她弹便是。
转身朝那架古琴走去。
詹泰初送过来的自然都是好东西,她简单试了下音色便开始抚了起来。
谈欣本是打着作践人的心思想离间两人,可这会听顾攸宁弹琴,心下突然一紧,顾攸宁弹得实在是太好了,不明白这个普普通通的卖酒女怎么会有这样的琴艺,可这会再想让人出去已然不行。
目光往对面的男人看去,果然见他又被人吸引过去。
心下一时恨极。
可男人的目光从最初的怔忡渐渐变得深邃起来,就连那双好看的长眉也轻轻蹙了起来,不明白他是怎么了,谈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顾攸宁的额头已迸发出许多虚汗,抚琴的手更是在微微打颤。
嘣地一声,琴声戛然而止。
而原本安坐在榻的男人在琴弦断掉的那一刹就冲了下去,连鞋子都顾不得穿,握着那个女子的手,紧张道:“有没有事?”
顾攸宁的胳膊还在颤抖,可看着眼前的男人,看着他紧张到面色发白的脸,也不知怎得,突然就忍不住红了眼眶,她仰头看着他,双目含着水意,红唇微张,轻声喊他,“姬朝宗。”
声音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带着哽咽。
可这一声呼唤却让原本目露紧张的男人过神,他垂下眼眸,呆呆地看着顾攸宁,看着紧握在一起的两只手,就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他立刻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似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他垂着头站了一会,然后穿了鞋子就大步往迈去。
“姬朝宗!”
顾攸宁站起来又喊了一声。
可男人只是身形顿了下,很快便甩起帘子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