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姬朝宗，你还要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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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攸宁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明了。
算厚的床幔几乎挡不住外头的艳阳晴日，白光穿过薄纱打进拔步床中，刺得她的眼睛都有些睁大开。腰酸背痛,喉咙也疼得像是火烧过一般,大概是还没有清醒过来,即使缓过那阵劲，重新睁开了眼睛，那双凤目也些涣散……呆呆地看着头顶熟悉的床幔，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她自己的房间。
怎么回？
顾攸宁轻轻拧了眉，她昨天是跑到姬朝宗那边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昨儿夜里大部分的印象其实都忘得差不多了,那是她失去理智时做的，但也些是还记得的，她记得自己是如跌跌撞撞跑到姬朝宗的房里，记得自己是怎么一点点爬上他的床,也记得和他说过的一些话。
-“我要他，我要你。”
-“我是谁？”
-“姬朝宗,你是姬朝宗。”
心脏像是突然漏了一拍,伴随着砰砰砰的心跳，顾攸宁那么一刹那是有些怔楞的,她能笃定昨儿夜里说这番话的时候，她自己是非清醒状态的。
姬朝宗知断过多少案子,察言观色，哪里是她能欺瞒过去的？
所以昨天那盏有问题的水,她是喝得干干净净，一点都没剩，为得就是怕他察觉出她是在演戏,可既然是在神志清醒的情况下，她又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顾攸宁神色怔怔，或许连她自己都没觉，早在很久以前，她潜意识就已经把他当做一个于她而言安全的避风湾。
床幔突然被人拉开，是半夏进来打探她的情况，乍然见她已经睁开眼，她还愣了下，反应过来立刻往外头喊，“嬷嬷，姑娘醒了！”
紧跟着便是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和打帘声。
李嬷嬷也过来了，就站在床边看着她，一夜未睡的她，脸色十分难看，眼睛浮肿，眼下也是一片青黑，可见到她醒来，脸上却扬起了藏不住的笑。
“姑娘，您总算醒了。”
说完又忍住掉了泪，“您都快吓死我们了。”
看到她们，顾攸宁也暂且从那荒谬至难以置信的思绪中回过神了，她想张口宽慰她们几句，但喉咙疼得连句话都说出，直到半夏捧了一盏温水，她喝完后，喉咙才好些。
声音却还是哑的，“昨儿夜里到底是怎么回？我怎么回来的？”
她原本以为昨天那样的情况，姬朝宗肯定会要了她，即使在顾府也会把她带到别的地方，可现在看来，昨儿夜里只怕生了许多她自己都没想过的。
李嬷嬷也没瞒她，一边拿着空杯子让半夏再去倒一盏，一边握着一方帕子去擦她额头上的汗，嘴里说道：“昨儿夜里是姬大人身边的那位女护卫把您送过来的，她还带了谭大夫过来替您诊治，后来姬大人也来看您了，半个时辰前才走。”
顾攸宁一怔，语气都有些讷讷了，“你说他昨天一直守在这，天明才走？”
李嬷嬷点点头，如果是亲眼所见，她自己也相信，原本以为那位姬大人只是把姑娘当做玩物，玩够了，随手抛掉便是，可看昨天那个样子，又大像。
“对了，”
她想起另一，又拧着眉同人说道：“徐家那位表少爷昨天被姬大人踹中心口，吐血止，到现在还没醒来。”
“听说现在大夫还在外头守着呢。”
昨儿夜里她一心记挂着姑娘，自然没去打听外头的情况，今日开了门让半夏去打听了一回才知道昨儿夜里西院发生的。
半夏在一旁咬牙，“活该！把他踹死了最好！”
顾攸宁闻言却皱了眉，她虽然厌恶徐元达，也想过这结束后必定能放过他，但她不希望为她的缘故让姬朝宗担杀害官员的污点。
徐元达虽然不中用，但毕竟也是翰林院的官员，是徐家的次子，若真出了么，徐家肯定会放过姬朝宗。
好在，
还没闹到这一步。
顾攸宁又问，“四喜呢？”
李嬷嬷闻言却摇了摇头，“还没消息。”她倒是不担心四喜会跑了，左右顾泰一路跟着，过现在还没消息，倒的确是有些奇怪，刚想问人要要去外头打听下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跌跌撞撞，还伴随着哭声，“姑娘！”
顾攸宁皱了眉，半夏和李嬷嬷神色也些诧异。
“去看看。”
“是。”
半夏领命出去，很快便领着人进来了，被她扶着的四喜蓬头散发，衣裳乱糟糟的，脸上、身上还少血迹，看到顾攸宁立刻哭出声，跪了下来。
顾攸宁见她这般，神色就沉了下来。
她没问，但难猜，只是她是真的低估了顾婉，又或说她没想到顾婉的心居然这么狠，算计她够，居然还想到买.凶.杀.人这一招，如果是让泰叔跟着，只怕现在四喜和她表哥都已经命丧黄泉了。
那还真是死无对证了。
“我们昨儿夜里刚出城就碰到了一群蒙面的黑衣人，如果是有人出现帮了我们，只，只怕奴婢现在就没法活着来见您了！”四喜如今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对顾婉的恨意，恨不得当场拿了匕首去剜了她的心脏，挖了她的眼睛！
“这大小姐怎么变得如此恐怖。”即使是历经风雨的李嬷嬷也些吃惊。
好在这次姑娘布局周全，也没上她的当，要然……以后还知道会怎么样呢？想到这，她也沉了眉，问人，“姑娘，您现在打算怎么做？”
顾攸宁握着茶盏没说话，半晌才沉声，“替我换衣。”
……
顾婉一夜未睡，她合衣躺在床，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头顶的床帐，她不知道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她布置好了一切，却没按照她原本的计划走？
为什么表哥会出事？
为什么顾攸宁在那？
昨儿夜里在她知道的情况下，究竟生了么？！
她原本是计划让丫鬟把顾攸宁骗出来，再让表哥玷污了顾攸宁，时间长了，东院那一老一少肯定坐住，自然是要出来找的，把人都闹醒，再一查，自然知道顾攸宁在哪。
众目睽睽下，顾攸宁便是想赖都赖掉。
她就能看着顾攸宁嫁给表哥，也能让姬朝宗彻底死心！
她自然不信表哥那些话，么非顾攸宁娶，么一生只有她一人，么绝对会对她好的，以她表哥那个性子，也过是看中顾攸宁的美色，真的到手了，还是想抛就抛？
顾攸宁损了名声，便是日后真的嫁给表哥也绝对不会过得痛快。
这是她原本的计划……
她自认为布置地十分妥当，但为什么情会变成这样？从天黑到天明，顾婉的脑子已经变得混沌了，就连眼睛也酸涩地不行，可她却睡不着。
她总觉得情会就这样结束，肯定还么还没发生，想到侍棋，又想到四喜，她突然出声，“来人！”
整夜未睡，她的喉咙哑得行。
丫鬟打起帘子，恭声问她，“姑娘，怎么了？”
顾婉扒着床板坐起来，她披头散发，脸色白得仿佛冬日的雪，拧着眉，扯着喉咙嘶哑出声，“侍棋呢？她回来没？”
“侍棋姐姐是回家探亲去了吗？”丫鬟些奇怪姑娘的反应，也些诧异她的脸色为么会那么难看，却也敢多言，替人倒了一盏温水便继续说道：“这会天色还早，城门都还没开，估计还得迟些时候才能回来呢。”
又问，“姑娘是有么要吩咐吗？”
顾婉哪里是有吩咐，她只是坐立安，总觉得么会生，心脏也知道是一夜未睡还是怎么，砰砰砰跳个不停，连带着眼皮也跟着跳了起来，越是这样，她就越难受，掀起被子就坐了起来，水也顾不得喝，吩咐道：“你快去门房，要是侍棋回来了，立马带她来见我。”
说完见丫鬟还未动身，也顾不得从前那副好脾气，当场就砸了杯子了火，竖眉厉声，“还快去！”
“是，是是……”
丫鬟被吓了一跳，连地上的茶盏都顾得去收拾，白着小脸立马道：“奴婢这就去。”她刚要打了帘子出去，但步子还没迈出，就被迎面的人吓了一跳。
这个点还早，院子里也没多少人。
但洒扫的丫鬟、婆子还是有几个的，可现在，无论当前是在做么的，此时都怔着一张脸看着那个穿着红衣、手拿鞭子的美艳少女，少女披着头发，脸色也些苍白，却半点都没折损她的容貌。
她在这艳阳晴日下，冷着一张脸，仿佛地狱来的修罗。
专来夺别人的魂魄。
“你么呆？”顾婉却看到外头是个么情况，只当这丫鬟是不听她的吩咐，也顾不得自己一夜未睡，头昏脑涨，当场就站了起来，“我让你去门房打听情况，你是傻了吗！还快去！”
话音刚落就见丫鬟可控制地一步步往后倒退。
顾婉拧了眉，“你……”
还未说完又见那烟霞色的布帘被人从外头掀起，阳光突然刺进屋中，顾婉在这昏暗的室内待了半天，一时有些受住这亮度，直接闭上眼睛偏过头，逐渐适应那个亮度了，这才重新睁开眼睛。
后她就瞧见了顾攸宁，一个……她以前从未见过的顾攸宁。
她裹着一身红衣，拿着那根当初大伯父亲自为她打造的马鞭，一点点朝她走来，鞭子的一头落在地上，轻飘飘地带起一些尘埃，是没见过穿红衣的顾攸宁，也是没见过拿着鞭子的顾攸宁。
大伯父和大哥还没出事的时候，顾攸宁就时常这样一幅打扮。
但她的鞭子只对宵小贼人，从来没对过自家人，即使和顾昭、顾筠闹得再痛快，她也没有拿自己的鞭子对付过她们。
今——
她却拿着鞭子朝她走来。
顾婉心下生惧，眼睛睁得很大，脚下步子更是不自觉往后倒退，声音都变得些结巴起来，“你，你要做么？”
顾攸宁并未说话，她只是掂了掂手中的鞭子，然后在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朝顾婉的身上甩去，她打小跟着哥哥和父亲一起学习骑射和武功，父亲怕刀剑无眼伤了她，便特地给她请了个师父教她练鞭子。
看似轻飘飘的一下，可落在人身上，那是能直接把人打得皮开肉绽的。
“啊！”
顾婉当场就被打得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嘶哑的喉咙难耐地痛叫出声，看着自己绽开的里衣下红色的血迹，似是不敢置信，她猛地抬头，忍着疼痛瞪着眼睛喊道：“顾攸宁，你疯了！”
“你居然敢对我动手！”
话音刚落，又是一鞭子朝她身甩来，劲风擦过她的脸，细腻的肌肤顿时出现一条血丝。
顾婉平日里最钟爱的便是自己这张脸，此刻察觉到那边的疼意，短暂的惊愕后连疼都顾叫了，她抬手擦了下脸，看到指腹上的血迹，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冲闯进来的几个丫鬟、婆子火，“还快把她给我拿下！”
可那些丫鬟、婆子看着恍如修罗的顾攸宁，哪里敢上前？推推搡搡小半天，顾婉身上又知道挨了几鞭子才人跺脚道：“快去喊老爷夫人！”
顾婉眼睁睁看着她们跑开，心下得行，又肯跟人低头，只能没规律地往躲，可无论她怎么躲，那鞭子总会如影随形打在她的身上。
又是一下，她被打得摔在地上。
满地尘埃在空中扬起，她咬着牙，再也复从前女菩萨的模样，攥着拳头，整个人蜷缩在地上，看着顾攸宁的方向，厉声道：“顾攸宁，你这个疯子，你快给我停下！”
话音刚落。
她就看到顾攸宁一步步朝她走来。
顾婉想躲，可身挨了那么多下，疼得她根本站起来，只能一点点往后退，直到脊背贴到脚踏，再也躲不开了，这才颤着声音，“你，你究竟想干么？”
“干什么？”
顾攸宁伸手抓着顾婉的头发，逼着人抬头，她的声音很淡，带一丝情绪，脸上的表情也是如此，只是看着顾婉的那双眼眸却如点漆一般，阴沉沉地让人透不过来气。
“顾婉。”
她低眉，喊她的名字，“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觉得自己能够掌控人心，能够让所人被你驱使？那你现在来猜一猜，我都知道了么？”
“瑞王，四喜，徐元达……”
顾攸宁每说一个名字，顾婉的那张脸就白一分，她的两片红唇此时也变得惨白不已，微微颤抖着却连一个字都吐出。
“你现在是在害怕吗？”
“怕我杀了你，还是怕我把这些说出去？”屋中轩窗大开，泄进外头的艳阳晴日，可穿着红衣的女子压着眼睫，看着顾婉抖的身体终于露出了笑容。
带着讥嘲和厌恶，她就这样逼着顾婉和她对视。
“这么多年，无论你做么，我都不曾和你计较过……可你千该万该，该把主意打到小满的头上。”纤细的手指似艳鬼白骨，突然掐顾婉的脖子，看着她瞪大的眼眸，一点点收紧。
……
“么！”
徐氏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刚从徐元达的屋子回来，她合衣照顾了一宿，刚想洗把脸好好歇息下就见妙仪院子里的丫鬟跌跌撞撞跑来，说话也是结结巴巴、清楚，但一句却格外明显——
“二小姐疯了，她要杀了大小姐！”
听到这话，她哪里还坐得下，立刻就站了起来，一夜未眠，起来得又太快，她差点就要摔倒了，好在翠荷连忙扶了她一把，“夫人，您没吧？”
“没事。”
徐氏摇了摇头，然后也顾不得再说旁的，立刻提步朝妙仪的院子走去，半路的时候碰到陶氏和顾筠，阿昭也在，就连顾廷抚和顾修文也来了，今日无早朝，他们便没有太早出门。
官服倒是都换上了。
这会父子俩抱着乌纱过来。
迎面碰见，一群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也没在这个当口说么，众人提步朝顾婉的屋子走。还没到那边就听到一些丫鬟、婆子的惊呼声，还顾婉嘶哑到虚弱的谩骂声。
“顾攸宁，你个疯子！”
“你快放开我，啊！你这个疯女人，你想干么！”
“二小姐，您，您快放了大姑娘吧，您这样会闹出人命的！”
……
众人一听这话，脸色猛地又是一变，徐氏更是连那颗心都提了起来，“快，快！”说着也顾不得让翠荷搀扶就踉踉跄跄朝顾婉的屋子跑，刚到那边就瞧见一个红衣少女正提着顾婉的衣领往池塘边拖。
丫鬟、婆子想去阻拦，但又忌惮顾攸宁，只能围在一旁。
然后徐氏就眼睁睁看着顾攸宁压着顾婉的脖子把人往池塘里按，水泡在池塘里冒起，起初顾婉还能挣扎几下谩骂几句，但很快，她连骂人的力都没，只有手脚还在不住扑腾挣扎。
“啊！”
紧随而来的翠荷惊叫出声，也正好让徐氏回过神，她苍白着一张脸，快步朝顾攸宁那边跑，边走边斥骂，“顾攸宁，你在干么！你们都是木头吗！眼睁睁看着姑娘被人欺负，还快分开她们！”
那些丫鬟、婆子见到他们过来，这才跟了主心骨似的，忙要去拉人。
但还没有碰到就见顾攸宁回头，那双凤目冷冰冰的，一点情绪都没，望着人的时候仿佛裹着天山常年化的冰雪，让人一触就心惊肉跳，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哪里敢碰？
徐氏气得行，又觉得她们中用，刚想直接去拉开她们，可刚刚碰到顾攸宁的袖子就被人用力甩开了，她一夜未睡，身体本就虚弱，一时不察，竟真的被人推翻在地上。
“夫人！”
跟过来的翠荷忙去扶她，又拧着眉去训斥顾攸宁，“二小姐，你实在太过分了！”
“顾攸宁，你……！”徐氏这么多年也就在顾廷抚的手吃过亏受过委屈，如今却被自己最讨厌的晚辈这般对待，得脸一下子青一下子白，喘着粗，咬牙，“你真是反了天了！”
其余人也都到了，顾昭、顾筠看着这幅情景显然是吓了一跳，陶姨娘也惊得蹙了眉。
顾廷抚在短暂地惊诧后也皱眉训斥，“阿宁，你这是做么？”见顾婉还在那边呜咽扑腾，又道：“还把你大姐放了，你想闹出人命不成？！”
顾攸宁根本没理会他们，她自然不会要了顾婉的命。
杀人偿命……
她又岂会拿自己的命去赔顾婉的命？
她就像是猫抓老鼠一般，见顾婉快断气的时候就把人从池塘里拉起来，人大声喘劫后余生的时候又把人往池塘里按，全不顾周围人是怎么想，怎么看的。
三个儿女里，徐氏最疼爱的便是顾婉。
现在见顾攸宁居然这样糟践她，就像是往她心口扎刀子似的，她扑过去刚要动手就被顾修文拉住了胳膊。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一向偏颇东院这个小贱人，徐氏气得当场就红了眼眶，咬紧了牙，“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帮这个小贱人！”
“你还记不记得，谁才是你的妹妹！”
顾修文长眉微蹙，却也没有多加解释，只是吩咐翠荷，“扶好母亲。”后便转头看向顾攸宁，少女身的红衣早就被溅起的水弄湿了，压着脖子的那只手指骨分明，可见用了多大的力道，另一只握着鞭子的手更是紧紧攥着，指腹皮肉都已经磨出血了。
他弯腰蹲在她的身旁，抬手放在她的胳膊，见少女立刻紧绷胳膊要挣扎，忙出声，“阿宁，是我。”
听到这一声——
顾攸宁挣扎的动作倒是停了下来，她侧头去看顾修文，眼中的情绪还是很淡的模样。
“阿宁。”顾修文握着她的胳膊，柔声，“你么委屈和二哥说，二哥会替你做主的。”他一边说，一边去掰开她压在顾婉脖子的那只手。
顾攸宁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没有挣扎，任由他掰开她的手松开了对顾婉的桎梏，没了束缚，顾婉立刻被人抬了起来，她现在俨然是一副进少出气多的样子。
徐氏连忙扑了过去，握着顾婉的手，红着眼急道：“快去请大夫！”
然后在顾婉身边絮絮叨叨，“妙仪，你怎么样，能不能听到阿娘说话？”
可顾婉现在神智已经涣散，哪里能回答的出来？徐氏一看到这幅样子，更是气得行，当即就站了起来要去打顾攸宁，手还没碰到就听少女已淡淡出声：“二哥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吗？”
“可我怕你们听了之后，更想亲手处置了她。”
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心下一惊，徐氏停了手的动作，顾廷抚也彻底拧了眉，“阿宁，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攸宁那双不带情绪的凤目就这样扫过在场一众人，后扬声，“带她们进来！”话音刚落，外头便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众人循声看去便见李嬷嬷和半夏押着侍棋和一个绿衣丫鬟从外头进来，一道跟着的还满身血迹的四喜。
此时四喜的眼睛就像是淬着毒一般，死死盯着躺在地上的顾婉，恨不得当场就拿匕首去杀了她！
“这是怎么回？”
顾廷抚蹙眉，又看了眼侍棋，奇怪道：“你是妙仪的贴身丫鬟吗？”
侍棋满面羞愧，又掺着后怕，哪里敢说话？还是顾攸宁一边掸着身上根本没的灰尘，一边起身道：“还是我来同二叔说吧。”
“昨儿夜里，我喝了一盏水，然后这个绿衣丫鬟过来传话，说是二哥请我过去。”
“么？”
顾修文一怔，看了眼那个绿衣丫鬟，皱眉反驳，“我昨儿夜里多喝了几盏酒，很早就睡了，怎么会让人来喊你？”且昨儿夜里家里还外男，他更不会在这个时候喊阿宁过来。
脑中似火花一现，他……好似猜到了么。
也些明白过来昨儿夜里，姬朝宗离开时说得那番话。
“是，我也是到今早才知道人假借二哥的名义哄我出去。”顾攸宁这话说完便垂眸扫了一眼地上的顾婉，须臾，又嗤声道：“说来也好笑，我昨天刚到外院就觉得自己对劲，浑身滚烫，神智也清醒，那丫鬟说喊人来扶我，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没多久，我就听到了徐表哥的声音。”
除了顾昭和顾筠两个涉世未深的，其余人几乎很快就反应过来昨儿夜里生了么。
徐氏脸色一白，两片嘴唇微微张开却一句话都说出。
“我那会自知这样不好见人，便拿着簪子刺着自己的胳膊，换得短暂清醒回了自己的屋子……那个时候我只当徐表哥不忿被我拒绝便买通我的丫鬟给我下药，直到早间，我这贴身丫鬟从外头浑身是血跑了进来，我才知道原来这的幕后主使竟是我的好大姐。”
话音将落，徐氏就厉声反驳，“你胡说！”
可她一点底都没，这声反驳更像是无能者强撑下来的叫嚣。
“我胡说？”
顾攸宁冷眼看她，“那二婶不如好好问问这三个丫鬟，究竟是怎么回？”
徐氏张口却一句话都说出。
偌大的院子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说话，众人的目光是在顾攸宁身上徘徊便是去看地上的顾婉，或是去看那三个丫鬟……四喜现在心里恨透了顾婉，此时哪里忍得住，直接叫嚣起来，“大小姐给了我一万两银子让我给我们姑娘下药，昨儿夜里还让她的贴身侍女送我们出城！”
“可我没想到，大小姐的心居然这么狠！”
“她一边哄着我替她做，一边买凶想杀了我们，让我们死无对证！要是正好有个义士路过，只怕现在你们看到的就是我们的尸首！”
她咬着银牙，红着眼睛，死死盯着顾婉，“二夫人知道吧，您的这位好女儿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了！”
“次四少爷出事，就是她买通我让我故意带着四少爷去了瑞王世子那，她知道他们自小对付，还故意让我找机会离开，由着他们打闹起来。”
“……”
徐氏像是被吓了一跳，脸色苍白，身子也跟着轻晃起来，“这可能。”
她身后便是池塘，顾修文怕她摔进去连忙伸手把人扶住，从前温润的目光此时落在顾婉的身上也多了一些失望，他是真没想到妙仪背地里居然做了这么多。
“这些年，我蒙二叔、二婶照料，心中感激尽。”
“所以纵使和家中姐妹闹得再痛快，我也从来不曾说么，那回金台寺她占了我的功劳，二婶说让我替她考虑，我也没多犹豫就答应了。”
“可如今——”
“买通我的丫鬟害我胞弟，联合徐元达给我下药，还买.凶.杀.人想毁尸灭迹……”顾攸宁边说边朝顾婉的方向走。
经过长时间的休整，顾婉此刻已经清醒过来了，眼睁睁看着顾攸宁一步步朝她走来，先前濒临死亡的后怕让她对顾攸宁产生了极大的畏惧和后怕，“你，你别过来。”
她边说边朝身后躲，众人一时不察，她整个人都坠进了池塘。
“唔，救命！”
自然有丫鬟去救她，可其余顾家众人此时不是呆了，就是不愿出手，顾廷抚更是冷眼看着，半晌，他才转向顾攸宁，沉声，“阿宁，你打算怎么做？”
“大周律例，二叔觉得她这些罪该该打入衙门？”
“你想报官！”顾廷抚惊呼出声。
人说就皱了眉，“行，家丑能外扬！能报官！”大约察觉出自己的语气些重了，他又放缓声音，哄着人，“阿宁，二叔知道你受委屈了，二叔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你想要么，二叔都给你买。”
“至于顾婉这个死丫头，只要报官，二叔随你处置！”
见少女眉眼不动，又朝顾修文使眼色，“老二，你劝劝阿宁，她一向同你要好。”
顾婉已经被人救来了，坐在一旁着抖，顾攸宁在顾廷抚说完后转头看顾修文，神色仍旧很平静，只问，“二哥，你也要劝我吗？”
“我……”
顾修文张口，他在顾攸宁这双凤目的注视下，根本一个字都说出，甚至都不敢跟人对视，可身边母亲死死握着他的胳膊，远处父亲也沉着脸看着他。
还地上的顾婉，远处的阿昭等人。
他沉默许久，还是低头说道：“阿宁，如果报官的话，我们家的名声就全部毁了，说我们，便是你和阿昭、阿筠她们，日后结亲只怕也困难。”
“所以，”
顾攸宁看着他，“你要劝我放了她。”
“我是要你放了她，就像父亲说的，你想怎么处置她都可以，只要……”顾修文看着眼前那双清凌凌的眼眸，看着她眼中逐渐消散的温度，看着从前对他的甜美笑容再也复存在，他的心里突然有些恐慌，就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连带着声音也越低了，“你，别报官。”
“对啊，阿宁，你也想咱们家家宅宁吧？”
顾廷抚跟着劝道：“你祖父在天灵肯定会希望看到这幅样子。”
“若是祖父在，绝对不会允许家中有这样的人。”顾攸宁淡淡一句，却又觉得这样解释，委实好笑，愿再多说什么，她只是看着顾修文，看着他些闪避的眼神，半晌，突然问道：“二哥，你胸口的那道伤好了吗？”
顾修文一怔，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说得是当年他们去打猎时，他为了保护她挡下的一箭。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他的声音有些讷讷，“……好了。”
“那就好。”
顾攸宁点头，“那以后，我就不会再觉得亏欠你了。”
她说完没再看他们一眼，径直往外走去，李嬷嬷和半夏自然跟着她离开。
顾攸宁出了院子却没立刻回东院，是让李嬷嬷回去收拾东西，自己领着半夏去了祠堂拿了属于父母兄长的牌位，目光扫到其余顾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她沉默地跪在蒲团上。
也没说话，只是重重磕了三个头，后便义无反顾地转身离开。
回到东院的时候，李嬷嬷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顾承瑞也抱着一个小包袱，远远瞧见她过来便扬起笑脸冲她说道：“阿姐！”
他知道家里生了么，但肯定是什么好事。
他知道该做么，只能让阿姐看见他的笑容，让她舒心。
果然——
顾攸宁看到那个笑容，冷淡的眉眼也泛开一些笑，她任由顾承瑞扑到自己怀里，揉着他的脑袋问李嬷嬷，“都好了？”
“嗯。”李嬷嬷点头，“这几年咱们也没置办么东西，除了那些细软也就您作画的工具还小少爷的那些书。”
顾攸宁闻言便没再多说，点头，“那走吧。”
她说完牵着顾承瑞往外走，刚到门口就看到了回来的四喜，见到他们一行人，四喜眼眸微闪，立刻跑了过来，“姑娘，您要离开了吗？那……”
话还没说完就被半夏推开，“你一个背叛姑娘的人有么脸面再出现在姑娘面前，走开！”
四喜被人推得坐在地上，可她还是膝行着朝顾攸宁爬去，恳求道：“姑娘，求求您，原谅我这一回，让奴婢跟在您身边当牛做马伺候您吧。”
顾攸宁看着她奇怪道：“你表哥呢？”
“他……”
四喜眼中闪过一道戾色，撑在地上的手也收紧，“昨日那些黑衣人出现的时候，他直接丢下我跑了。”虽然后来他见无，又跑回来和她道歉，可她……已经不会再信他了！
她可以纵容他许多，可以把自己的家底都给他，可她能接受这种大难临头抛下她自顾自跑掉的男人！
“哦，”
顾攸宁倒是没多少反应，“顾婉给你的那笔钱够你用一辈子了。”
她说完便也没再理她，自顾自牵着顾承瑞离开。
李嬷嬷跟在后头，半夏刚要跟过去，想起一，突然从袖子里拿出一只荷包砸到她的身上，“这是你这个月的月钱。”
四喜一怔，解她的意思。
她的月钱不是都用来还姑娘的钱了吗？
“你知道吧……”
半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一丝表情都没，声音却像是淬了冰，“姑娘明面上给你月钱，私底下却让我替你攒着，她说知道你那表哥不是什么好人，又怕你钱就被人骗走，便让我替你攒着。”
“回头等你嫁人了再给你。”
看着她脸上的敢置信，半夏突然想哭，为她的姑娘哭一回，却又不想输了阵，抬手抹了下通红的眼眶，哑着声道：“好好拿着你的钱，滚远点，别再来脏了姑娘的眼！”
她说完转身离开。
四喜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直到看到他们的身影了，她才呆呆垂下头，看着手里的那只荷包，解开红绳，里面有两粒碎银子，她突然就哭了起来。
整个人埋在地上，肩膀颤动地厉害，手里捧着那两粒碎银子，再也抑制不住拗哭起来。
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
她也是这样匍匐在地上，个红衣小姑娘迎着阳光一步步朝她走来，她浑身都是泥土，脏得行，可那个红衣小姑娘却一点都不嫌弃，她朝她伸出手，笑着和她说，“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心下一动。
四喜的耳边好似出现了脚步声，猛地抬头，可眼前空荡荡的，哪有么人？
眼中的光芒一点点消散，她知道，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碰到比姑娘更好的人了，她这辈子……都得带着这些悔恨活下去。
……
走到影壁。
李嬷嬷先前已派人去外头叫了马车，这会刚刚把东西搬上去，正要扶顾攸宁马车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阿宁！”
循声看去，正是顾修文。
顾攸宁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等人跑到跟前的时候才喊了一声，“二哥。”
语气却不复从前那般亲昵。
顾修文原本在人离开的时候就想追出去了，只是母亲突然晕倒，父亲大发雷霆，一堆着他处置，这才耽搁了……从小厮口中已经知道她的打算，他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马车，张口想劝，最终却只是从袖子里拿出一堆银票递给她。
“我知道你对二哥失望，也知道这个地方，你可能再待下去了。”
“把这些钱拿着，你们姐弟留着傍身，若是定居下来也……”原本想说让人带个口信过来，但看着她那双冷清的凤目又住了嘴，只是看着她，“拿着吧。”
顾攸宁垂眸扫了一眼，却没伸手，“用了，我自己可以。”
顾修文皱眉，“阿宁！”
“真的用，”顾攸宁笑笑，“这几年，我原本也是靠自己过来的。”看着他脸上的灰白，她也没有多言，朝人点了点头就上了马车。
很快，马车就驶离了顾家，顾修文呆站在原地，迟迟都不曾离开。
*
傍晚时分。
原本湛蓝的天空突然乌云压境，然后就下起了一场暴雨。
姬朝宗今日一天心思都不在公务上，刚刚散值，撑着伞走出都察院的大门就问迎来的杜仲，“怎么样？”
既是问顾攸宁，也是问顾家。
杜仲接过他手里的伞，送人上了马车，嘴里说道：“查出来了，是顾家那位大小姐和那位表少爷一起合谋，买通了顾小姐身边的丫鬟喂她喝了药。”
余光瞥见姬朝宗铁青的脸。
戾气更是藏不住，沉声斥道：“这两个混账！”一想到其中还一个差点就成了他的妻子，更是厌恶得行，可现在他最为关心的还是顾攸宁，暂且压下心中的火气，问人，“顾攸宁呢？她怎么样？”
“顾小姐……”
杜仲突然沉默了。
姬朝宗见他这般，心下一沉，声音也收紧了一些，“怎么回？”
杜仲埋头，羞愧，“顾小姐搬出了顾家，我们……暂时还没找到她。”
……
坐在马车里的姬朝宗铁青着一张脸，心里又是担心顾攸宁的安危，又是懊悔没留人在她身边，如今她经历了这样的，肯定伤心万分，也知道会跑到哪里去。
“快些！”
他在马车里，沉声斥道。
想着回头到了澄园就派人去查，就算把整个京城翻一遍也要找到她。
杜仲知他着急，自然不敢怠慢，手里的马鞭一扬，马车就朝澄园的方向奔去，直到马车缓缓停下，姬朝宗刚要掀起帘子就听到外头传来杜仲的惊呼。
姬朝宗拧眉，但目光还是循着他注视的方向看了过去。
远处，个红衣少女坐在屋檐下，即使瓦片遮盖，可磅礴的雨水还是把她的头发和衣裳都打湿了，她原本是抱着腿把脸埋在膝盖里，似是听到了动静，她抬起头。
“嘶——”
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姬朝宗倒抽一口冷气，他甚至顾得撑伞，立刻跳下马车跑了过去，拉着人的胳膊就吼道：“你是疯了还是傻了，在这淋雨做么！”
边说边去擦她脸上的雨水，刚要拉着人进去，就见身边少女反握住他的胳膊。
这是清醒时，她第一次这么主动。
姬朝宗停下了步子。
刚刚侧头——
就看到身边少女在雨中抬起头，用很轻的声音，问他，“姬朝宗，你还要我吗？”